但罗仁轨等人却还坐着不动。
叶长青气道:“你们!六爷待你们不薄吧?你们多担心他一点不行么?”
夏侯非说道:“叶先生,您刚刚那句什么刍狗我就很不爱听!六爷不是那种把别人当狗之人,他亦是极重感情的!”
叶长青说道:“我不是那种意思!六爷是重感情,以他人之想为所想。与其相友,其必以己不欲,不施于人。但同时他又会利用自己手上所有可以利用到的东西!刍狗是出自道德经,归化顺应自然,以为我用,不以……我跟你们现在真解释不着!”
罗仁轨与罗信雄相视一笑。
“你们笑个什么劲!”叶长青越发得着急起来。
罗仁轨笑道:“知道我兄弟罗信雄当初为何不归顺六爷么?虽说有不服管教的原因,但……”
罗仁轨冲着罗信雄又笑了一笑。
罗信雄叹道:“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大家终将知道!当时不是因为六爷给的钱少,而是因为我心中不服!我……我没斗过六爷。”
叶长青说:“没斗过他的人多了!连皇上他都算计过!”
罗信雄又道:“我是说武斗!”
“什么?”
叶长青愣了一下。
夏侯非疑问道:“叶先生,您可比我们入六爷的门要来得早,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叶长青好似真的不知道。
夏侯非又说:“我是被六爷打服的,这才归附于六爷!叶先生,您知道八部天龙么?”
“扯什么佛经呀!”
罗仁轨笑道:“此八部天龙非是佛经里的八部天龙,而是江湖里八个绰号里带龙的人!刚刚步青云提到了一个亢金龙,但就是其中之一!禁军大统领裴绍,绰号叫入云龙。其中还有个女的,叫念娇龙。八龙之中还有一人浑名叫九纹龙的,叶先生可知是谁?”
叶长青又愣住了:“不会就是……”
罗仁轨轻笑着点了点头:“六爷可不是那种只会附庸风雅之人!他是会抚琴,不过他不是为了抚琴而抚琴。他会赌技,但也不是为了出千而学的!他是在练他的指力!六爷飞技已练到如火纯青了!”
叶长青叹了一声,说:“我只知六爷自号诣岭,却不知……”
夏侯非突然对罗仁轨问道:“六爷的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呀?”
罗仁轨摇了摇头,说:“这真不知道!他从来都没提起过!但就这指力而言……”
“不会是他吧?”夏侯非突然问了一句。
罗仁轨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敢说。
罗信雄则是苦笑了一声:“我就是败在他那一指上的!但……但六爷的内功好似不是出自那人之手!”
夏侯非不解地说:“我到现在也没明白六爷到底是怎么在二十岁左右就有所大成的!他还有时间去读书、抚琴!”
夏侯非说到这里,那叶长青安心得也在桌边坐了下来,与众人聊起了刘永铭来。
…………………
永兴坊内大多数都是园林式的高档住宅。十字街将永兴坊分成了四块。
虽然许多达官贵人喜欢在后院里种树,但成片的树林却少得可怜。
非要说有树林,那就得说起这永兴坊荷恩寺里的禅林了。
正值春日,那禅林里的树木都开出了新枝、发了新芽。
但在黑夜里,却看不见那许多欣欣向荣的场景。
便是林中轻呼而过的夜风都会让人觉得有些慎怕。
林莤站在一棵枯树之下,她的身后站着的便就是曹岳。
曹岳是汉国首辅,标准的读书人,而那林莤却是实打实的江湖人物。
两个完全不协调的两个人,此时却汇聚在了一起。
林莤的轻身之法让她变得十分轻盈,如果她真想甩掉曹岳,想来这个时候曹岳已经不知道去哪里寻人了。
可见,在林莤的心中还是断舍不下这份情。
她似乎在等着曹岳说出那三个字来。
曹岳气喘嘘嘘地看着林莤的背影,只是一味地喘气,不曾将话说出口。
“你还想做甚!”林莤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地上被月光拉长的曹岳的影子。
曹岳扶着树,他的体力明显有些不支。
“我……我们都老了!”
“我知道!”林莤的语气中带着各种不服。
曹岳疲力地说:“我追不动了!你也别跑了行不行!”
“我没跑!我站着呢!你想说什么就说!说完了我还有事呢!”
曹岳摇了摇头,将最后的气喘匀了,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假死?”
林莤哼了一声:“你就为了质问我这话而追了我这么远?”
“不!不是质问!玟儿需要你!她若是知道你还活着,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就当我早死了吧!”
林莤说话极不客气。
“你怎么还是这样!你……看在女儿的面上,你便回来吧!”
林莤接着气道:“回去做甚?再回去看你脸色?”
“我……我没给你甩脸色!你怎么就不听我说呢!你可知这十几年来我是……”
曹宾说到这里,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似乎不太想将自己的感情就这么说出来。
“你心里记挂的依旧是她!从一开始就是!我就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你只因她被人奔马撞伤便能掀起朝堂里的一波巨浪,陇西李家几个大官在你的手掌里说没命就没命了!豫王府数百人的性命,在你的算计之下,说没也就没了!可谁能知道,这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被人用马撞了一下!他们可死的真冤!”
曹岳苦着脸说:“莤儿!我……”
“别叫我!我不配你叫我名字!你……”
林莤说到后面,语气也有些软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曹岳刚刚那温柔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吧。
曹岳说:“回家吧!别置气了!”
林莤有些犹豫,她道:“你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你想让我认错,那我……我……我向你认错也便是了!”
“不!你根本不懂!”
“我懂!”
林莤急道:“你与她之间,是我爹将你们拆散的!”
曹岳停了一下,不再接话。
林莤猛地回过身来。
她盯着曹岳说道:“是我爹假扮作劫匪,洗劫了那教书先生樊笠的家宅。还接连去了两次,逼得他搬了家。而后在陇南县里传出流言,说那樊先生的女儿有多美艳。后来……后来彭家听说了以后便去看了看,果然如传闻所言。于是就带着重礼前去提亲。因那樊先生被我爹劫地一贫如洗,正好有人来提亲,他便一口答应下了。”
“我知道!不说了好么?我们回家,回家好么?”曹岳有些着急。
他着急的似乎不是让林莤跟他回家,而是不想让林莤再说下去。
“你不知道!”林莤即生气又着急地说,“我不回去不是因为生你的气!”
“我们不说了好么?回家吧,玟儿若是见到你必然会很高兴的!”
“不!今日既然是被你见着了。那就得把事情说清楚!你听了以后再做你的决定!”
曹岳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不能阻止林莤将最后的事情说破。
林莤接着说:“我那次回生气而回陇西祭祖,其实是为了杀掉那个姓樊的女人,好让你断了那个念头。那些劫匪……那劫匪头目便是我爹!”
林莤前面说着感情的事情,可是突然转了个折。
所谓祭祖,即是祭的她那位被虎噬所死的父亲。
但她却说劫匪头目是他爹!
“我知道!”曹岳一点也不感到震惊,还是一副要将林莤劝回的样子。
“什么?”这次到那林莤不理解了。
曹岳说道:“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后来我去找过她,她跟我说起过前事。当我听到他说劫匪用的是流星铜锤时,我便知道是你们父女俩!只是当时我觉得十分诡异!因为你们父女两找她在前,而搬到我家边上在后!”
林莤愣愣得着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岳又道:“你出事以后我便派了人去寻那伙贼人,但没有找到任何踪迹与线索。但有一件事我却是知道的,那就是你会水!你曾与我说过,你爹之所以给你娶这个名字,是因为你们是东平水乡人。于是我就想,你家里可能不是猎户,而应该是渔户!因为只有渔户才会练就那一身绳锁绝技!所以,你不仅会水,而且水性很好。”
渔民重要的技能之一就是绳锁技法。绳锁技法里,除了绳扣节法,还有抛网等等。
甚至是在河摊上用带钩的十几米的绳子,站在原地“钓”涂鱼。
渔民不是每天都要出去打渔,但却每天与网、绳打交道。
林莤听得眼皮直跳,她瞪着双眼看着曹岳。
曹岳又道:“朝廷不是无能,只是因部份人的勾心斗角而没去做而已。我拜托朝里一个姓宋的官员帮我密查了一下。一个月以后他告诉我,那伙盗匪也操着齐国东平的口音,应该是那一带的水匪。当时我便明白了!你之所以水性那么好,不仅因为你们是渔民,更是水匪!不仅你没死,你爹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