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去看生病的朝中重臣是有先例的。
这表示皇帝对这位重臣的重视程度,是皇帝收拢朝臣的一个方式之一。
比如康熙去看望“重病”中的鳌拜。
但问题是,这也只是局限于重臣。
裴展元之父从来都没有担任过任何重要职位,因为他的“学历”并不高,而且能力也不太足,所以得不到重要的岗位。
虽然裴展元之父与刘塬是朋友,但刘塬却不是那种任人为亲之人。
他所提拔的所有在朝堂上站着的官员,都是能力十分出众的臣工。
不管是曹岳、狄怀庸还是丁成儒、陆预、程管炜,或是袁魁、胡琏庸,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刑部的方孝夫在断案上虽然不如谷从秋,但他却是能把刑部治得井井有条,像润滑油一样让整个刑部转动起来。
裴展元的父亲是刘塬的朋友,刘塬对他是极为了解,知道他没有这样的才能,没有给他一个高官厚禄。
皇帝是不能去看望这类官员的,因为会惹人非议。
谁知道民间或是别有用心的人会如何将友情给谣传成了别的什么。
但现在按刘塬的意思,裴展元之父在临终前与刘塬见了一面。
刘塬是偷偷地去吗?
若是这样,裴展元应该是知道的,但他却是从来都没有说过。
如果刘塬没去看望裴展,那么裴展元之父又是如何与刘塬见上这最后一面的呢?
非要在这两个矛盾之中找到一个符合逻辑的共同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趴在窗户口的刘永铭想到这里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刘塬叹了一声说道:“你爹他他是在宫里病亡的。”
裴太子妃冷笑道:“病亡?真的只是病亡?病亡之人身上的脊骨会断成两截?我弟弟不知道,我爷爷不知道,但我却是知道!我爹是你与太后将其害死的是不是?”
刘塬看着裴太子妃严厉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伏在刘塬肩头的秦王妃突然重咳了起来。
没等刘塬安抚秦王妃,那秦王妃便对刘塬弱声言道:“别,别这样。别生气,有什么慢慢说。我们、我们都不生气,不说那样的话。”
秦王妃的声音越说越弱。
裴太子妃此时可不管那许多,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爹发现了太后的一个大秘密,太后还有一个私生的女儿,所以你们才要将他杀死的,是也不是?”
裴太子妃好似很痛恨刘氏这一家子人,但唯独对刘永铭恨不起来。
能让她安静下来的,想来也就只是刘永铭了。
刘永铭此时才转过身来,轻声唤道:“琋儿,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太子妃也转身看着刘永铭。
但她一见到刘永铭那两眼便不由自主得泛起了泪珠来。
裴太子妃问道:“我即是不能嫁给你而被迫嫁给太子,那我就该在宫中查找我爹之死的真相!我已经查明白了那天夜里所发生之事!”
刘永铭问道:“你怎么查的?谁与你说了什么?是袁魁吗?他的话是不能信的!他巴不得宫中出乱,巴不得父皇去死!”
“不是袁魁。袁魁是臣工,他宫里的消息还是我传给他的,他能知道什么宫中密事。真相就是那天丁太后从密道回到宫里,在开密道门之时被我爹撞见。他怕我爹走露风声,当场就将我爹给杀了!当场!”
“丁太后一个老太龙钟的”
“她会武功!我都打探清楚了!”
“琋儿!不要执迷不悟!这件事情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退下,此事我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父皇定会给你做主的!听我的好吗?就再听我一次吧?”
“听你的?”
“对,听我的。先打开窗户透气,不要伤害任何人。父皇宽仁,知你为父报仇心切而心智有失,必定不会过多加罚的!”
裴太子妃摇了摇头说道:“不,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你还曾说过要娶我的!”
“几岁大孩子说出来的话如何能信?”
“我信!你也信!你若是不信如何会记得小时候对一个女孩子说过的话?你记得是不是?”
刘永铭无言以对,他只得换着话题说道:“太后没有女儿,此事千真万确!”
裴太子妃赶上前几步,来到刘永铭的面前,生气地说:“你若是当初娶我,我便不会进东宫,便不会去查我父亲之死,更不会有今日之事!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可恨!”
裴太子妃抹了一下眼泪,接着说道:“你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人的出现,你总是撩拨。撩拨完了之后便一走了之,让人春心荡漾,让人牵挂在心,时时不得安宁。你的好你的坏全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即使是睡着了,你还是会在梦中出现。”
刘永铭连忙说道:“那是我的错!不当牵连到别人!你若是想杀我,便来杀我,我情愿被你杀。”
“你别说了!别再说了!你又这般说!又是这般!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你叫我如何下得去手?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刘永铭犹豫了一下,不敢回答。
裴太子妃越来越激动,她原本捂着口鼻的手早就放了下来。
她含着泪说道:“为什么要犹豫呢?没有是么?真的没有?一丝丝也没有?还是因为我现在是太子妃,你不敢说自己有?”
刘永铭还是不语,因为这件事情,他是真的有愧于心。
裴太子妃说着摇起了头来:“你没有,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不仅没有我,你心里还装不下任何女人!包括曹玟。你来这里不是来找曹玟的,只是想解决因为我而产生的这一系列的问题!”
刘永铭被裴太子妃说得心里颤了一颤。
能让刘永铭感觉到自己受到震撼,这还是第一次。
裴太子妃接着说:“我太了解你了,你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人的。你撩拨女子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哪个女子而动心。你撩拨了一个又一个,很想去尝试爱一个人,可你从来都没有真的动过心,从来都没有爱过别人!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接受别人对你的爱!”
一向口舌伶俐的刘永铭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裴太子妃。
裴太子妃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你很孤独,你常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做事,什么都是一个人。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能正真地了解你,了解你的处境。我想陪着你身边,让你不孤独。可你见到我,却总也只是撩拨,也仅此而已。”
“琋儿,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想找一个真正了解你的人来和你在一起!你也一直在尝试着去爱一个人,但你却从来都不肯真的去爱!你觉得他们没有一个人能了解到你的孤独。”
裴太子妃说着向刘永铭又走了几步。
刘永铭一连忙说道:“你先别过来!”
裴太子妃并没有听刘永铭的,她赶到刘永铭的身边,泪眼哗哗得看着刘永铭。
她委屈地说道:“你太优秀了。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你觉得这世上应该要有一个与你一样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的女人来和你在一起!可、可是,别说是女人了,即使是男子,他们也绝无可能有你的半分本事。天下这么大,去哪里找一个通史学、通诗文、通地理,甚至还得知道天文的女人?”
裴太子妃拉起了刘永铭的一只胳膊,接着质问道:“你告诉你,哪里去找?有几个女人知道天上的太阳到底是绕着我们转还是我们绕着它的转的?有几个女人知道东海之外是不是真的还有一块与华夏一样之大的无主之地?”
刘永铭解释道:“那是小时候无聊说的怪话!”
“不!那绝不是什么怪话。我相信你对我说的那些事情全都是真的,我真的相信!唯独你说要娶我是假的这世上真的没有一个女人知道这一些,没有一个女人能配得上你。我也知道你真的很孤独!”
刘永铭此时好似比裴太子妃更急。
他连忙叫道:“我说了,别过来。快往后退!”
裴太子妃拉着刘永铭的一只手,哪里再肯放手。
她说道:“我已经尽量让自己去学了。去学琴,去学画,去学写字,甚至与你一起去学骑马。我没有你的天资,我真的学不会呀,我真得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我爱你的那颗心是真的!你来,我给你看这个!”
裴太子妃说着便要拉刘永铭向桌边走去。
桌上其实没有别的东西,就也是两支烛台与一个香炉。
因为窗户是关着的,光照透过纸窗虽然能有一些丝视,但房间里依旧是有一些阴觉。
如果真的要看清一样东西,还真得得走到那烛台边上。
刘永铭见得裴太子妃来拉自己,马上急叫道:“别动,往后退,别拉我!”
刘永铭此时全身乏力,哪里还有什么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