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九点才回家的社畜谢怡然,站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还以为回错了家。
屋里的欢声笑语实在是太大了些。
冲破厚厚的墙壁,直刺她被摧残了一天的耳膜。
家里一向只有老公和她的,早就清净惯了。
这么大的嬉笑声,她自然怀疑走错家门。
可她抬头望了望门牌号,确定这是自己家。
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那个笑的最大声的,可不是就是自家老公董大强吗?
仿佛就跟闭了开关似的,就在她用钥匙插入锁孔的一刹那,屋里的笑闹声声戛然而止。
“咔嗒”门从里面打开了,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愣住了。
早上出门前拖的干干净净的地板,到处都是硕大而黑的鞋印。
瓜子壳、花生壳、苹果皮,扔的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片孩子的尿布!地上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黄渍……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而家里,椅子上、沙发上,坐着一群不认识的人。
加班到九点才回家的她,血压急速升高。
她很想发作,但教养让她狠命地咬着嘴唇。
她用眼神刀了一下老公董大强,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个头发半白,颧骨很高,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妇女,“忽”地站起来,口沫横飞地自我介绍:
“哎呦,大强媳妇儿回来了。我是姑妈啊,不记得了?”
她勉强能分辨出眼前的中年妇女就是董大强的姑妈董芳,下意识地点点头。
仿佛对她认不出自己很不满,中年妇女一把将她扯进来,指着房间里的人一个个介绍:
“这是你姑父、大舅舅家的小军、小雪、小明、二舅舅家的天天和小丽,还有我的孙子健健。你们婚礼那天,大家都见过的呀!”
她疑惑地点了点头,原来,来的人是董大强的亲戚,包括姑妈董芳、姑父杜保家和他们的孙子,还有董大强的表弟表妹们。
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好奇地望向她这个女主人。
她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也招架不住姑妈的自来熟,略微社恐的她,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老公董大强在旁边拼命给她使脸色,她才勉强挤出点笑容,生涩地学着客套了一下:
“姑妈、姑父、弟弟妹妹们,你们来了,欢迎欢迎。晚饭吃饭了吧?”
“还没呢。”杜保家小声嘀咕了一下。
谢怡然头疼了,这群人竟然还没有吃饭,看来是等她表态了,可她也很为难:
“啊,这……”
董芳和蔼地望着她,仿佛她们已经认识了八百年,微微笑着说:
“大强媳妇,这么晚下班,能体谅你的辛苦。这么地吧,我们也刚到不久,也不用给我们做七个碟子八个碗了,你简简单单炒几个菜就是了。都是自家人,我们也不会怪你怠慢的。”
谢怡然愣住了。没想到对方这么脸大,不请自来不说,还自以为体谅地,让加班归来的她下厨。
是梁静茹给他们的勇气吗?
可她失神了那么一瞬间,竟然点点头。
还好,冰箱里的菜不少,肥鸡大鸭子,鲜鱼嫩肉都有,蔬菜也不缺。合理安排时间,四十分钟,做上七八个菜不是问题,还能做到荤有素,搭配合理。
压着火气,她转身去厨房捣鼓了。
毛豆烧鸭、土豆炖鸡肉、清蒸鲈鱼、小炒猪肉、清炒西蓝花、蒜蓉生菜……半个小时,差不多都齐活了。
她揉了揉僵硬的腰,准备起锅,这才发现盐用完了,就伸着脖子,朝卧室喊:“董大强,去楼下超市买点盐!”
等了半天,没有人应声。
谢怡然去了董大强的书房。此时,他跟表弟表妹们打游戏打的正酣,根本就没听到谢怡然叫他。
“大强,去买点盐。”她压着火,尽量和颜悦色。
董大强这才放下游戏手柄,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起身。
谢怡然跟了出去。
“他们来干什么?”谢怡然脸色不虞,在这里不用装。
“不干什么,就来玩。”被人打断了游戏,董大强有些烦躁。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董大强有几分心虚:“他们是突然决定来的。我也在上班,接到电话才知道。”
“可你明知道我要加班,都累死了,怎么不带他们出去吃?”
“我姑妈说……都结婚两年了,还没尝过侄儿媳妇的手艺。”
谢怡然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了:
“尝我手艺?七八口人,就等着九点下班回来的我展示手艺?你怎么不自己做?还是你们家都认为,女人做饭就是天经地义的?”
董大强挑起叫,狠狠地捂住了谢怡然的嘴:“祖宗,你小声点,他们会听到的。”
*
盐买回来了,菜很快上了桌。
不等主人张罗,几个人一阵子风卷残云,迅速开始进入干饭状态。
只有健健跑来跑去,不好好吃饭。
席间无人说话,只管抢菜,谢怡然觉得尴尬,便问了董芳:“姑妈,孩子爸妈呢?”
董芳压放下碗筷,低了声音,眼含泪花,那一刻,谢怡然恨死了自己多嘴。
“健健很命苦。你弟弟成器不是坐牢了吗?他那个没出息的媳妇,就带着刚一岁的孩子跑回娘家。带了不到三年,现在要嫁人了,就把孩子给扔回来了。孩子刚回来的时候,都瘦的,我可心疼了,现在我给养胖了。你瞅瞅,是不是跟年画娃娃一样好看?”
谢怡然扫了孩子一眼,难以苟同,只好哂笑。
那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单论五官也谈不上好看,就一普通孩子。
她试探性地问:“那,孩子的妈妈不管了么?”
董芳看着她,神秘地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背:“这次来临江,就是让健健给你带子啊!你俩不是结婚两年都没孩子吗?我们乡下的规矩,夫妻结婚多年生不出孩子的,家里住个孩子就能把亲生孩子给带来,这叫带子。很灵验的。”
谢怡然气个倒仰,骤然睁大了眼睛,勉强按捺住心悸:
“这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我们……不需要带子。”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姑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凭什么要求她结婚两年就生孩子?她爸妈都不管呢!
“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再不生就生不出来了。”见她不接茬,董芳的态度变了,居高临下地开始吓唬她。
“我……”谢怡然有些茫然,竟然不知道反驳。
“别跟我客气,这次来就是专门让健健到你家住一阵子带子的。说不定还能生个儿子,你和大强,不就美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