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他不敢我敢

一句抄家灭族,令安定侯两腿一软,脸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

“陛下,臣....”

“你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不成?难道当初不是你密报说陆家军有谋逆之举吗?”

安定侯腮边肌肉抖了又抖,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涌向喉头,四肢百骸都透着恐惧。

原来这就是与虎谋皮的滋味啊。

他家世不显,父亲在兵部做个小官。

他曾在陆家军中历练两年,跟着镇国公学了不少用兵之道。

后来他妹妹和玉妃同时被选入后宫,还先一步生下了四皇子,在皇帝面前求了恩典。

他从陆家军中被调出来,调任益州卫指挥使。

再后来妹妹时常写信给他,说四皇子明明是诸位皇子中最聪慧的,偏偏没有个强有力的外家支持。

太子是冯皇后所出,有个任内阁首辅的舅舅。

六皇子是玉妃所出,背后有镇国公府和数万陆家军的支持。

四皇子夹在中间,高不成低不就,不受陛下宠爱。

妹妹说四皇子聪敏好学,是诸位皇子中最像陛下的。

他听了之后心中像长草了一般,一个念头不停地往外冒。

如果将来四皇子做了那个位置,那么他周家将会一跃成为大魏最尊贵的门阀世家。

到时谁也不敢轻慢他周家一点。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便像长了草一般在心中肆意生长。

他忍不住向陛下提了一嘴,说镇国公一直在扩大陆家军规模,恐有不臣之心。

隆庆帝便暗示他去调查,恰好那时冯家设计陷害宁安侯府,引来了北戎人围城。

镇国公派出陆家军向他求援。

那个疯狂的念头这时又冒了出来,他本意是拖延救援,让镇国公死于北戎人手上。

这时收到了皇帝的密令,令他铲除镇国公和陆家军。

他收到密令后大喜过望,快马加鞭赶过去,恰好陆家军刚刚打退北戎人。

于是趁着陆家军筋疲力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挥下了屠刀。

又怕皇帝事后过河拆桥,所以他行事的时候没有特意遮掩,对所有益州军说是奉了密令行事。

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众口难堵,陛下不会将他灭口。

果然,事后他因此封了安定侯,妹妹也封了贵妃,四皇子封了恒王。

周家挤掉了陆家,一跃成为可以与冯家,与太子相抗衡的世家。

十几年过去了,可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件事一旦戳破,陛下果然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来做替死鬼。

安定侯嘴唇不停地颤抖,耳畔响起恒王的求情声。

“父皇息怒,舅舅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你住口,证据确凿,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有什么冤枉的?

说不定正是你母妃也是牵扯其中的,你还敢替他狡辩。”

这话仿佛炸雷一般瞬间将安定侯炸醒。

陛下这是在用妹妹和恒王威胁他呢。

他浑身冰凉,趴在地上咬牙认下所有的罪。

“一切都是臣的错,是臣起了贪心,所以假传陛下密令,杀了镇国公和陆家军。

这一切与恒王和贵妃娘娘无关,他们全都被蒙在鼓里。

求陛下看在臣多年来忠心耿耿,也曾立下战功的份上,饶恕臣的家人。”

安定侯在这一刻决断很快,绝不能将恒王和贵妃牵扯其中。

恒王在,贵妃在,周家就还有希望翻身。

隆庆帝听到安定侯认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你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来人啊,立刻将周奇押入天牢,待抄家后再行定罪问斩。”

安定侯瘫软在地,一脸灰败。

恒王焦急,“父皇。”

“王爷。”安定侯急切开口,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可再为自己求情。

隆庆帝不耐烦地摆摆手,斥退了恒王。

“你舅舅的事,朕暂且不迁怒你,还不退下闭门思过?”

恒王脸色泛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禁卫军将安定侯拖走,然后满心恐慌地退了下去。

殿内总算安静下来。

隆庆帝看向殿内跪得乌压压的人,脸上露出委屈之色。

“朕当年也是受安定侯这种小人蒙骗啊,如今朕将周家抄家灭族,你们满意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隆庆帝又看向裴渊。

“陆世子满意了吧?朕也是受蒙骗的,难道还要朕给你下跪道歉不成?”

裴渊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嘴角浮起一抹讥讽。

“陛下真的是受蒙骗的吗?”

隆庆帝勃然大怒。

“放肆,你敢质疑朕?”

“他不敢,我敢!”

殿外响起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

沈初扶着城阳大长公主出现在大殿门口。

裴渊看到沈初,瞳孔微缩。

沈初却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裴渊紧绷的嘴角微微松了下来。

隆庆帝看到城阳大长公主,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心底深处泛起更深的恐慌来。

“姑母,你怎么来了?”

城阳大长公主将龙头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下,然后交给了沈初,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铁片。

她将铁片托在手上,艰难跪地,双手奉上。

“请陛下收回我护国公府的丹书铁券。”

隆庆帝皱眉,“护国公府于我大魏有功,这是太祖皇帝所赐下的丹书铁券。

如今你们又没犯下任何罪过,朕怎么能将丹书铁券收回来呢?”

城阳大长公主面露凄色,声音却陡然拔高凄厉。

“原来陛下知道我护国公府从未犯下任何罪过啊?既然如此,陛下又为何要在南疆战场,派人下毒杀我的夫君,我的儿子,我的孙儿们?

他们若是犯了罪,陛下可以收回我们的丹书铁券,可以用大魏律法惩罚他们。

为何要让他们在杀退敌人后,又下毒害他们,让他们承受中毒折磨,客死异乡。

又为何要让我护国公府只剩下一门寡妇,一个稚儿?

陛下可敢应我,这是为何?为何呀?”

城阳大长公主浑身颤抖,字字泣血,脸上的神情愤怒而又悲伤。

大殿内再一次沸腾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隆庆帝身上。

又一个击退敌人后,被杀害的国公府?

大魏仅有的两个国公府啊。

如果说护国公府是在击退敌人后,满门被下毒而死。

那么镇国公府呢?

真是一句受人蒙骗就能说得过去了吗?

他们究竟忠于的是一位怎样的君王啊?

坐在上首的隆庆帝看着众人的目光,浑身发凉,一屁股瘫坐在了龙椅上。

他死死盯着下首的裴渊。

自始至终,裴渊都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双桃花眼半眯着,仿佛诸事皆与他无关一般。

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裴渊安排的。

他养鹰,终有一日却被这只鹰狠狠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