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句,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二爷跟前。
不等我说话,二爷就抬手示意我冷静,然后对着手机说道:“老叶头,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跟我急眼。”
“啊?你要说啥?”电话里老叶问道。
“我村里那个老董你还记得不?就是从南方回来那个懂得风水的董翔。”
“你说董叔?那我肯定知道,但他不是头几年就走了吗?”
“对,他外孙子在我这呢,说是在村里发现了一个叫鹿童的东西,大概就是狍子精。就今天,他看见一个小孩,跟你孙子出事那天穿着的衣服一模一样,也是6、7岁,跟着那个狍子精一起可哪转悠。”
电话那边顿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老叶才又出声说:“你别跟我扯犊子。”
“没扯犊子,是真看见了,我孙子也在现场,都亲眼看见的。老董的外孙子说,谁家小孩要是走得冤,就有可能被那个狍子精找上,你最近老是梦见你孙子,可能就跟这个有关系。”
“这……真有这说法吗?”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懂,你看要不我带老董他外孙子去你家瞅瞅?”二爷试着提议道。
叶老头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在纠结。
罗胖子眼珠子一转,就在那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地说:“这人走之后啊,本来是应该去投胎的,要是被什么精怪之类的给缠住了,那就没办法投胎做人了,也是够可怜的。”
这话叶老头那边估计也听见了,终于回答说:“那你带他们过来吧,正好帮忙给看看我儿子。”
“行,那我现在就带他们过去。”二爷痛快地回答道。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我的车就停在了四岭子村里一栋平房前面。
出来迎我们的是一家三口人,在相互介绍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五十多岁的瘦高个就是电话里“老叶头”,他儿子叶景阳也才二十几岁,看起来又黑又瘦,眼泡肿着,黑眼圈很重,感觉很是憔悴。
进屋落座之后,我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又描述了一下我看到的那个运动服男孩的外貌特征。
原本叶家这三口人对我的态度还是怀疑的,等我一说完,他们三人的表情瞬间变了。
尤其是叶家阿姨,她急忙催促儿子说:“景阳,你快去把小辰的照片拿过来给……给……”
“常乐。”我接了一句。
“啊,把照片给常乐看看。”她声音激动地说。
叶景阳有些木讷地站起身来,快步跑去了里屋。
叶家阿姨望着儿子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出事以后,小辰他妈就咋也不原谅景阳,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最后就离婚了。从那以后景阳就一直这样,跟丢魂儿了似的,最近突然就说孩子回来找他了。本来我们还寻思,这是不是得了啥怪病了,结果没过几天我和老头子也梦见叶辰那孩子了,而且那梦就感觉特别真。”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很愿意看见孩子回来,眼角都挂上了泪花,但紧紧皱着眉心却又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安。
这时候,叶景阳拿了几个嵌在相框里的照片回来了。
我接过照片看了下,其中有一张照片里,男孩穿着黄色运动衫和蓝色牛仔裤,就跟我和罗胖子看见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
“对,就是他。”罗胖子先我一声开了口,拿起照片点指着说:“我亲眼看见的,他跟另一个穿着旧衣服的小孩在一起,那个小孩头上还有角的,这么大点,是鹿角,我亲眼看见了!”
罗胖子一边说一边在头上比画。
我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叶家的老两口惊愕地对望了一眼,一时之间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但我并没有一直看着他俩,注意力很快就落在了叶景阳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里。房门是半敞着的,我能清楚地看到房内堆着的各色玩具。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了姥爷曾经讲过的白事忌讳。
收回视线,我看向叶家两口子说:“那是孩子之前的房间吗?”
“啊,对,是……是叶辰的房间。”老叶怔愣了一下回答说。
我点了点头,指了下房间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的。”老叶答应一声便站起身,过去帮我把门彻底打开了。
我走进房间里简单看了一下。
这屋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小汽车和玩具枪,单人床上被褥都有,床边的小桌上还架着一个平板电脑,一旁的书架上并排放着几十本厚厚的漫画书。
老叶或许是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皱着眉轻声问:“这房间是不是不该这样啊?”
我点了点头,回答说:“按照白事的规矩,逝者的房间是不应该保持原样的。就像葬礼上摔火盆,代表着生死两分,阴阳永隔,生者了却对逝者的挂念,逝者才能安心上路。但房间如果保持了原样,就相当于给逝者留了一条回家的路,他能回来自然就不愿意走,所以你们才会经常梦见叶辰。”
“那屋里这些东西都得烧了吗?”叶家阿姨忙问。
“不用烧。”我摆了下手,告诉她说:“这些东西你们想留下来做个念想是没问题的,但不能保持原样,要尽量换到离原来房间远一点的地方。我知道你们不舍得孩子走,但人鬼殊途,他总这么回来,你们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说完,我特意看了一眼消瘦憔悴的叶景阳,但他却有意回避着我的视线,两手攥着拳头一直盯着房间里那些玩具看。
最后还是老叶开口说:“行,那明天就把这屋子重新归置一下。对了,白事用不用重新再办啊?”
“这个倒是不用,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带我到孩子的墓地看看,如果真是鹿童作祟的话,理论上应该能在那里有所发现。”
老叶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吟片刻,用力点头答应了。
我让他们帮忙找了把铁锹,又准备了一个胶丝袋子,再用公鸡血泡了几卷红线绳以备不时之需。
东西备齐了,叶家两口子就准备带我和罗胖子一起进山。
本来我是想让叶景阳和二爷一起留在家里的,可叶景阳说什么都不肯,非要和我们一起去坟地。
我告诉叶家老两口,以叶景阳现在这个状态是很可能出状况的。
老两口倒是愿意听我的,但叶景阳是死活不听劝,说什么都要跟着一块,不然大家谁都别去。
我实在拗不过他,叶家老两口也拿这儿子没招,最后只能让他跟着一起。
墓地就在水库以北,到了山脚下,我们一起挖了些山土装进袋子里。
我向他们解释说:“鹿童五行属水,按生克关系,土克水。万一等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抓一把土撒过去,如果不灵就用红绳去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管用的。”
叶家三口人听后纷纷点头,备好了土我们就继续向山上走。
一直到了近山顶的位置,叶家三口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老叶举着手电,照向了远处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墓碑沉声说:“就是那儿,孩子的墓。”
我看了眼这墓地的位置,不禁又是一皱眉。
老叶是个很敏感的人,他只瞅了我一眼,就立刻低声问:“是不是这墓地的位置选得不好啊?”
“当初是谁让你们选这里的?”我问。
老叶挠了挠头,干笑着说:“我听人说,墓地要背山面水,这样好。然后我看山下边那一片基本上都快占满了,就山上这里还挺空的,而且我想着高一点空气好,周围树木也多,寻思孩子住在这里能高兴嘛,所以就……呵呵。”
说着,他又挠了几下头。
“这个怎么说呢。”我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委婉谨慎地向老叶解释说:“阴宅墓室讲究的是阴阳平衡,五行调顺。背山面水确实是好的,但位置太高日照过足,这就让阴宅的阳气过盛,阴气过衰。但好在周围林木也茂盛,所以问题也不算那么大。”
“哦。”老叶沉吟一下,似乎也品出了我话里的真正意思,于是轻声问:“是不是最好还是得迁个坟?”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是往
我正回答着,忽然一阵小孩子的笑声在墓地周围的树林里传了出来,接着便是那段熟悉的童谣:“日落天黑回家晚,屁股就要被打板,不如今天去我家,又到天亮一直玩。山上有条小河溪,溪边有个石板桥,站在桥头山上望,我家就在树枝梢。我家就在树枝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