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实被张启明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别别别!你先等等,我就随便提议一下,别这么快决定!”
“不,你是内行,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内行,我们家只是做丧仪的,鬼神其实不那么懂,但董老先生是这方面的内行,我父亲总说的,要论镇鬼驱邪,董老先生是第一份,你是他传人,肯定没问题的,你没问题的。”张启明兴奋地说道,那状态越看越不对劲,激动得有些莫名其妙,脸颊甚至还抽搐了几下。
我有些为难无措,而张启明则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他用力拍着我的胳膊说:“你能行的,我这就去跟父亲说,等会还需要弄什么布置你都告诉我,有你在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多亏有你啊,太好了!”
我不知道张启明是装疯还是真疯,反正最后我是被他硬架上去了,只能回到房间,一边回忆手记中那些应对鬼祟的方法,一边将它们整理在一张清单列表之中。
刚弄了不到半个钟头,门口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我以为是张启明来了,开门一看却是之前那个烤瓷牙。
“一个人在呢?”他笑呵呵地问道,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楼里连续死了三个人而担心。
“嗯,在弄一个清单。”我简单应了句,然后问:“您有事找我?”
“能进去说吗?”他朝着屋里指了指。
我下意识朝房间里看了一眼,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点头将他让进了屋里。
他走路撇着八字脚,休闲衬衫的领口开得很大,露出手指粗的大金链子,暴发户气质尽显无余。
“这雨来的,你说它巧吗?”走到前厅中间,他忽然转了个身,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回答说。
他盯着我打量了一下,眯着三角眼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说,张万年这葬礼的日子选得太随意了,他做了一辈子丧仪,选葬礼日子竟然连天气预报都不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在来之前特意看过,未来一个月,晴天的次数不超过三天,连片的小黑云,虽然黄历上日子是没毛病,但也不至于非要抢雨天。”
“可能,张老先生另有什么打算吧。”我含糊地回应着,心里搞不懂这人到底是来干啥的。
他看着我笑了笑,又转过身走向窗台,看了一会儿外面连下两天的大雨,然后就在我的电脑对面坐了下来。
我也走过去坐到了他对面,再一次问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东,是省殡葬协会的副会长,和昨天走的那位房强一样。”黄东笑呵呵地说道。
“幸会,我叫常乐。”我点了下头,也自报了家门。
黄东咧嘴一笑说:“不用介绍了,这两天你的名字我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耳朵都快起茧了。”
“不至于吧?是谁在议论我?”我奇怪地问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会长了。”黄东笑着说。
“张老先生吗?他为什么会提到我?”我更是好奇了。
“这个嘛,一方面因为你是他师弟的传人,另一方面大概是怕自己走了以后,启光在协会里独木难支,所以想安排个可靠的帮手。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打算把你带到协会里好好培养一下。”黄东笑眯眯地望着我说道。
我都听懵了,之前和张万年聊天的时候压根没说起这个,这帮人到底是从哪捕风捉影分析出来的?
“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吧?老先生没跟我说过这个。”我连忙否认。
“那如果他跟你说了,你会来吗?”黄东扬了扬他的八字眉,一副试探的架势。
“当然不会了。”我直截了当地说:“殡葬的事情我根本不懂,这次过来也只是代表我姥爷探望一下张老先生,如果葬礼的事情延后了,雨一停我就回家,根本没打算在这里逗留。”
黄东嘴巴一撇,身体向后靠着说:“你可能不太清楚进入殡葬协会的好处吧?”
“我确实不知道,您也没必要告诉我,因为我根本没兴趣加入。”我再次重申道。
“好,金钱地位你不在乎,那如果张老先生非要你加入呢?比如他和你说说,这个就是他的临终遗愿,你答不答应?”黄东再次问道。
这下我真被问住了。
殡葬协会我是肯定没兴趣加入了,但如果张万年真的拿临终遗愿来“绑架”我,那我还真不好拒绝。
忽然,我想起了之前给自己算过的那一卦,泽水困。
进不得进,退又不能退,要信君子,不能信小人,因为听信了小人言,转头他就会给我撤梯子。
看了看面前这个黄东,他怎么看怎么像个小人,他不去关心死去的三个人,不去关心今晚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出事,反而围着我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你们今天在张启宏那里对我的态度那么古怪,就是因为张老先生有意拉我进殡葬协会吗?”我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
“我今天对你的态度很古怪吗?”黄东像是在装傻。
我干脆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黄东顿时咧嘴一笑,连忙摆手说:“别这么神经过敏嘛,我就是随便问问,如果会长有意要你进协会,我肯定是欢迎的,毕竟是会长看中的人,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您还是会长师弟的亲传弟子,无论是关系还是能力,我认为你都有这个资格。”
“我没资格,如果您今天来就为说这个,那我觉得应该没必要再聊下去了,我还要准备一些今晚要用的东西,除非您想说说那个衣冠煞。”我看着黄东说道,话语中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黄东显然不打算告诉我“鬼”的事情,他耸了耸肩膀,起身说:“好吧,那就不打扰你了。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这殡葬业的水很深,能多个朋友肯定比多个对头要强得多,老先生说要办葬礼,那就肯定是要办的,就是不知道最后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谁了,你呀,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朝我扬了扬眉,哼笑了一声转身自己出去了。
看着关上的房门,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黄东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似乎觉得最近三天死去的人都和张万年筹备的葬礼有关,或者有可能这三个人都是张万年弄死的。
但张万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死的人里还有他的儿子张启宏,这根本没道理。
还有,这个黄东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个局外人,一个外行,他们没必要排挤或是拉拢我。
乱,太乱了。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就算是让我根据现在的情况编一个故事,我都很难把故事编得合理。
看了一眼才列出一半的表格,我还是决定把黄东这个人放在一边,先弄完清单再说。
快到傍晚的时候,张启明来找我了。
他的状态看起来正常了许多,眼里也终于带上了些许伤感。
我把列好的清单给他看了一下。
他大略扫了一眼便对我说:“可以,你发到我手机里吧,我安排人去布置,今天晚上我们就都按你说的,在二楼挑空看台那里过夜。”
“我有一个要求。”我抬起一根手指示意说。
“什么要求?”张启明问。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今晚的这些布置,你不要跟其他人说是我弄的,因为你们全都是内行,让我一个外行在这指手画脚好像不太好。”我实话实说道。
张启明听后笑了笑说:“你怎么能算是外行呢,说起来,你应该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内行的一个,包括我父亲在内。”
“这太夸张了,我可不敢当。”我连忙摆手说。
“一点都不夸张,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嘛。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到处去讲的,你可以放心。”张启明淡淡说道,似乎又恢复到了初次见面时的状态。
我笑着点头回应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了黄东,于是问道:“对了,张老先生有说过让我加入殡葬协会的事情吗?”
“啊?这……”张启明僵硬地笑了笑,摇头说:“协会里的事情我父亲一般是不会和我说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我大哥张启光,他是协会的副会长,这些事情一般都是他和父亲商量着决定的。”
“哦,不用不用,我只是听人跟我闲聊的事情提了一句,无所谓的,不用麻烦了。”我连忙摆手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