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说话时的表情非常严肃,显然这个梦不会就这样结束。
果然,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道:“一开始我是没当回事的,就是一个梦而已嘛,但是后来的几天,我基本上每天都能梦见那个小女孩。她就站在我床头,全身都是水,就那么盯着我一直看。
我很想问问她是谁,为啥弄成那样了,就满身是水,满身是泥的。
但每次我要开口,梦就醒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我跟我儿子说过,问他是不是闹鬼了,但他不但不相信我,还给我好一顿训。”
“所以,现在还是能梦见?”我问。
“梦不到了。”老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可能那小女孩是想跟我说点什么,但每次我都听不见,没办法交流,所以她就走了。”
“那十字架呢?”我继续问。
“还在我家里呢,我把那些玻璃弄下来放鱼缸里了,剩下的框架扔后院了。”老头眉头紧锁,顿了顿便抬起头看向我问:“那个女孩,是被那个十字架带出来的吗?”
“可能性很高,能带我去您家里看看那个十字架吗?”我问。
“可以,你跟我来吧。”说完,老头转身就往村长家里走,但走了没两步又回过身来,一脸严肃地叮嘱说:“如果见到我儿子,千万别说你是看风水抓鬼的,就说你是……”
老头转着眼珠,似乎想给我编造一个身份,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我是游客,外面跟您下了一盘棋,一盘没过瘾,所以来您家里继续切磋。”我接话说。
“可以可以,就是来下棋的!”老头满意地点头说道。
进到屋里,我就听见村长沙哑焦躁的声音,他貌似在打电话。
老头朝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绕开村长所在的房间,快步走去了后院,我俩商量好的那套说辞根本没用上。
后院里搭着一个木制工棚,棚子边上放着各种造型奇怪的东西,说它们是雕塑也好,说是焊接拼凑在一起的“积木”也行,总之很难给出一个恰当的定义,大概就是老头的自娱自乐。
果然,老头看了看后院里摆放的那些东西介绍说:“我平时在家没啥事干,就喜欢捡这些废品回来,然后做一些有的没的,想着没准哪天就被当成个民间艺术家了,我做的这些东西也能拿去展览一下。”
我向来弄不清楚艺术圈那谜一样的品味,可能是人类对美的定义都很接近,所以想要与众不同,就只能走“怪”或者“丑”的路线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这老头的作品或许真可以称之为“艺术”,因为突出一个丑。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那个十字架在哪儿?”我问。
“这呢。”老头向前一摆手,走到工棚里面,从一堆废料里拿出了一个一尺长的十字架。
十字架的做工看起来很粗糙,用料应该是铁,表面锈迹斑斑,想象一下它从前镶嵌着各种彩色玻璃的样子,也不见得有多神圣高端。
这东西会是依附着鬼魂的老物件吗?
我怀疑地接过了这个分量十足的十字架,翻转观察了一下,然后继续向老头问道:“除了这个十字架之外,您还从教堂废墟里挖到过别的什么东西吗?”
“没有!”老头立刻摇头,回答得非常肯定。
“那,关于那间教堂,您应该知道很多吧?”我接着问道。
“教堂我知道的,是八几年的时候村里一个老太太出钱建的。建成之后她天天到处在村里村外转,拿着小传单,见人就讲主有多好,信主如何如何的,最后好像拉了能有七、八个老太太和她一起信。
后来没过几年,那老太太就死了,一起跟她信主的那些老人也没谁再去那教堂,后来那地方就一直荒废着,然后就给拆了。”
“哦,所以这十字架也不是什么有历史的老物,就是那老太太建教堂的时候现做的吧?”我问。
“估计是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就知道那老太太没儿没女,他老头子死了以后她就开始信主了,应该就是个精神寄托。
她死了以后,也是她拉着一起信主的那些老太太给她操办的丧事,之后那教堂就一直锁着门。
后来肯定是遭过贼的,因为我记得拆那教堂的时候,里面连桌椅板凳啥的都没有了,肯定是被偷走了,剩下的东西都是没人要的破烂。”
“也有可能是觉得偷走十字架,心里不安。”我边说边将十字架拿在手里又反复看了看。
怎么说呢?
八几年建的教堂,同年造的十字架,虽然年头跟传统意义上的“老物”比起来确实少了一点,但它更具有宗教象征意义,而且接受过教众的“朝拜”。
或许,可以将它视为某种意义的开光。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那小女孩的魂魄就不只是依附在十字架上,更像是受到了十字架的束缚。
“深埋地下似顽石,一朝出土天下知,鬼魂失去了束缚,从此开始杀人……”
我自言自语说到,随后再一次看向老头问:“大爷,您梦里出现的小女孩,在村里完全没有出现过吗?”
“没有,完全没见过。”老头摇头说。
“您确定没有吗?就这么高,然后穿得很土气。”
我边说边用手在胸前比量着女孩大概的身高。
“你不用说这么详细,我在梦里见到过太多遍了,如果村里真有这么个小姑娘,我肯定会有印象的,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呀。”老头摊开双手说。
“可教堂是八几年建的,那女孩还能把教堂画出来,说明她生前肯定来过教堂,您再仔细想想。”我说。
“诶呦,我不是都说好几遍了嘛,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要是见过的,我还至于闹心那么长时间吗?”老头有些不耐烦了。
我连忙摆手说:“您别激动,我信您说的,刚才我也在村里转了好几圈了,确实没人记得村里有过这么个小女孩。”
老头见我这样说,态度总算缓和了下来,不过马上他又皱起眉头问:“所以照你的看法,那小女孩到底是咋回事呢?如果没有这个人,怎么冒出这个鬼呢?”
我想了想,换了个方向问:“也许我们可以暂时不去想小女孩这个表象,只是想一想,村里有没有十几岁的孩子失踪,不一定是女孩,也可能是男孩。”
“失踪也没……”老头的话只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向前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想起一个,你快跟我来,我儿子知道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