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直面所谓的“主”(五)

我话题好像扯得太远了,让我们说一些眼前的问题吧。是你杀死了那些宿命的坏人,把他们的寿命给了那些宿命的好人吗?”

它:“是的。更准确来说,是我将这种能力赐予了你们。要谁生,要谁死,是你们自己做主的。我并没有试图改变这个世界,我要的只是你们的信仰。”

我:“如果某一天,有人想用你的能力毁掉这个世界,杀死所有的人,你也会把这种掌控生死的力量借给他吗?”

它:“不会,因为这太危险了。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我很弱小,弱小到以你的力量就可以杀死我。所以,我会遵从人类的道德准则,就细菌或病毒,它们想存活,就必须让危害性变得轻微,因为杀死宿主对它们并无好处。”

我:“可你还是杀人了,直接也好,间接也好,那些人都死在了你的能力之下。”

它:“是的,但它们是坏人,在你的道德认知中,那些人罪有应得。就比如那个对小孩子不规矩的救生员,他的生命在朝着恶的宿命延伸,并且存在大量恶的选择,我将他的生命剪断,拼接在另一个宿命为善的人身上,我做错了吗?”

我:“看起来是没错,但问题不在于你,在于拥有你力量的人,他们会出错。绝对的力量必然会带来傲慢与错误,当他们屈从于私欲,向往永生,他们就会犯错。”

它:“我选的人不会这样。”

我:“但我看到了,你之前选择的人被称为魔鬼,那些人冲进城堡要杀了他。”

它:“是的,那些要杀人的,想法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我:“……”

我:“万一你选错了呢?万一那个宿命出现偏差了呢?万一那个宿命的善会在经历数万次恶之后才改变呢?你只看到了宿命的结果,却没有办法左右中间的无数次选择。”

它:“……”

它:“你是对的。”

我:“所以你应该停止。”

它:“为什么?我在帮助你们惩恶扬善,我所做的,你也在做,不是吗?”

我:“但我不会乱杀无辜!”

它:“我也没有乱杀无辜,那些人,死有余辜。”

我:“如果有一天你杀错了呢?”

它:“你也说了,那是‘如果’,是不确定的未知的恶。你不能用一个不确定的未知的恶,去否定眼前确定的已知的善。”

我:“……”

它:“而且,你也拥有着绝对的力量,如果你想杀死一个人,没人能阻止你,你所相信的法律无法对你构成任何约束,你有这个能力。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也会犯错,如果你让我停止,为什么你自己不停止?”

我:“……”

它:“你没办法说服我,就像你没办法说服你自己。”

我:“我从来没随意杀死过任何一个人!”

它:“你没杀死人,但杀死过很多生命。人为什么高高在上呢?这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可我依然觉得你是善良的,因为我顺应了你作为人的道德。如果更换一种视角,人到底是善是恶呢?比如,从那些因为人而灭绝的动物视角来看。”

我:“你在偷换概念!”

它:“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认可我的说法了。”

我:“我不认可!因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就是世界的原始规则。任何一种生物的生存都伴随着其他生物的死亡,在这个基本规则下,杀戮本身就不能认定为恶!”

它:“没错,我为了生存,所以……”

……

到这里,我和那个黑袍怪人的辩论被十八打断了。

虽然没有结束,但我知道继续下去我必败。虽然对方敞开了思想,但它的思维有太多是我无法认知理解的,而我的思维在它全面才是真正的全透明,这场辩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不对等。

也许,我应该灭掉它。

比起耍嘴皮子,感觉用暴力解决问题反而更容易。

这样想着,我抬眼看向黑袍怪人。

但他并不害怕,或许在透明的思维面前,它已经明确感知到了,我并不会对它下手。

“你的朋友是好人,他得救了。在这里还有很多好人,而好人不该短命,坏人不该长寿。这个世界并不公平,需要有人去纠正它。”黑袍怪人说道。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指着黑袍怪人厉声说:“表面越是伟光正,背后就越是虚伪,你只是在用高尚的言辞来掩盖你贪图信仰的本质,你只是个趴在人身上吸食信仰的寄生虫!”

黑袍怪人并没有反驳。

但我心里清楚,我并没有辩赢,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其实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

做一只寄生虫又如何?

如果一个人做了一辈子伪君子,到死的那天也还在装,那他就是真君子。

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黑袍怪人的时候,它已经变回了满脸是褶皱的奇怪模样。

“好吧,这个教派,姑且让它存在着,但我会盯着你,如果有一天,你的这个教派走上了邪路,我会过来直接灭掉你这个源头。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我指着黑袍怪人,对他发出警告。

黑袍怪人也抬手指向我,用磨砂齿轮一样的沙哑声音说:“我也会盯着你,虽然你的宿命是善的,但如果在走向宿命之前,你选了太多的恶,我会阻止你,哪怕拼得一死。”

“呵呵。”我不屑地冷笑一声,“你没有这个觉悟,你只是个贪图信仰的寄生虫。”

怪人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就像一尊木雕。

我也没再多说其他,走到圆头十字架跟前,将手放在上面,再次用意念收回残留的墨线。

依然附着在十字架内的墨线如同海浪一般回流到我的手中,静止的时间一下子重新流动起来。

教堂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包括在地上坐着的周乘风。

罗胖子眨巴着小眼睛,似乎在等待着墨色涟漪荡开后的幻境。

但幻境已经不会出现了。

“没事了,我们走。”说着,我便将十字架放到了周乘风手里,然后示意罗胖子跟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