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再想挣脱已经晚了,那汹涌回流的墨线明显比我之前放出去的那些要多得多得多……无数个多!
与此同时,我感觉有好多东西在向我身上冲击,一次又一次地撞过来。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传来,这种痛不是作用在身体上的,而是直击灵魂。
我自认对疼痛的忍耐力还是不错的,可在眼下的这种冲击之下,我只感觉到崩溃。
那种疼痛根本没办法忍耐,如果把人的耐受力想象成护甲,那现在的疼痛便是透过了这层护甲,直接拳拳到肉地打在我的身体,打在我的灵魂中。
我想喊叫,但身体仿佛根本不受控制,发不出任何声音。
魂魄好像在接连不断的冲击中离开了身体,在持续接受疼痛折磨的同时,我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是背影——我的灵魂,似乎正在不断飞离身体。
而更加可怕的是,我的身体竟慢慢转过身来,朝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一瞬间,寒意取代了所有疼痛,分明有什么东西占据了我的肉身,并将我的灵魂顶出了体外!
是鬼上身,是夺舍!
姥爷给我讲过鬼夺舍的故事,是说一些鬼魂在上了活人身之后,并没有像平常那样选择杀人替死,而是将身体霸占。
之所以出现夺舍的现象,说明这个鬼对某件事有着过分强烈的执念,比起死亡,这种鬼魂更加纠结的是,有些事情它再也做不到了。
现在,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让它再次做那件事,那它便会拼尽一切。
但姥爷也和我讲过,如果遇到了鬼夺舍也不用惊慌,因为比起鬼上身那种耳边碎碎念的潜移默化,夺舍来得很直接,而直接就代表着你可以去对抗。既然夺舍的鬼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要与之对抗,就只需要做一件事:努力去想你自己还想要做的事。
我想做什么?
那可太多了,只要活着,就有无数的事情想做!
我还想看电影,还想玩游戏,还想和家人一块共享天伦,我还没看到祖国完成统一大业,还没看到日岛沉没,还没看到美国鬼子……
妈的!
你给老子滚蛋!
一想到那曾经的百年屈辱,一想到如今的国家复兴,终于过上好日子了,却又个东西想来顶替我?
给老子滚!
滚开!
这种强烈求生意志显然超越了妄图夺舍我的执念。
一瞬间,那种俯瞰我自己的视界一下子消失了,我再次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身体里,但手臂上的墨海翻涌却依然没有结束,那钻入灵魂的剧痛更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
这一次我终于喊出了声,并且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剧痛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白荣芳似乎正一脸惊惧地看着我,但很快我便看不清他的脸了,甚至连他的身体轮廓都看不清。
我好像要被疼昏过去了,但身边却有个鬼影子一直在围着我转圈,就像一只觊觎着猎物的秃鹫。
疼痛让我没有力气驱赶那家伙,唯一的办法就是忍,无论如何都要挺住,不能晕过去!
“给我!”
“给我!”
“给我!!”
那东西在我耳边不断重复念叨着,而每一次发出声音,那渗入灵魂的剧痛就增加几分。
这让我意识到,施加在我灵魂中的剧痛就是这东西搞出来的,它在用疼痛来消磨我的意志,当我放弃的那一刻,便是它对我进行夺舍的时候。
所以我决定跟它较劲,只要疼不死,那就死命顶。
就在我疼到感觉自己已经快失明的时候,忽然胸口有一种冰冰凉的舒爽感,背后也有一股更强烈的温热感。
这一冰一暖的前后夹攻,竟然舒缓了疼痛。
痛楚减轻了,我的视觉也慢慢恢复过来,如此一来便又能看清楚给我制造痛苦的那个东西了。
或许是它觉得已经封住了我的视觉,所以干脆从虚影之中走了出来。
那,竟然是个小男孩,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岁。
男孩的四肢瘦到几乎皮包骨,但肚子却圆鼓鼓的,看起来很是古怪。
他的两眼之中满是痛苦和绝望,在看向我的时候,竟还含着泪光。
只是一刹那的动摇,剧痛就再次朝我袭来,男孩那可怜的面孔也瞬间变得狰狞凶厉。
我意识到这只是对方耍的花招,于是狠下心来,借用银时和火德真君的五行力去压制那枯瘦男孩。
男孩的表情再次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样子,而且眼神中的惊惧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或许,这和他的死法有关。
但我可不会圣母到去同情一个想要夺舍我的厉鬼。
默念着银时和火德真君的名字,很快,一个身披金盔金甲的巨神便挡在了我面前,紧接着一头全身银色鬃毛的巨狼仿佛顶着强风,一步步坚毅地向前迈去。
男孩一脸痛苦地咬着牙,脸憋得通红。
突然间,他咆哮了一声,那股强大的力量似乎暂时压制住了火德真君,让这个上古天神的分身都向后退了两步。
好在疼痛并没有出现,而这一声咆哮似乎只是那男孩的最后挣扎。
咆哮过后,男孩好像脱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之前阻挡银时前进的狂风明显变弱了,银时瞬间前扑,用巨大的前爪一下将男孩按躺在了地上。
男孩的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同时还有无措和迷茫。
他抬起干枯的、满是伤痕的小手,轻轻触摸银时的脸颊,用微弱可怜的声音问道:“娘,为什么总是打我?我也想,想要和弟弟一样,想吃饼。我,我想吃饼。”
我并不急于探知他的过往,而是先对银时下令道:“灭了它!”
没有片刻的犹豫迟疑,就在我下达指令的同时,银色的狼爪轻轻一扫,男孩的身体瞬间被切割成数段,灵魂分散崩溃。
随后,汹涌的墨海猛烈地朝着我右臂回流,转眼之间便散在周围的漆黑全部收了回来。
接着,墨色的涟漪轻轻朝着周围荡开。
这一次,男孩的一生平静地展示在了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