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到这里,周燕青眼底的厌恶和愤怒已然消失不见了。她看着我,几次张口,却什么都没说,一如当年她两次面对那小恶魔时一样。
但显然,这一次她没能说出话的原因有所不同。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问道。
“下……下地狱。”周燕青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我没有惊讶,当然也不觉得他在说我。
“你想让她下地狱?”我确认了一下。
周燕青轻轻点头,接着目光一转,表情平静地看向了天花板。
“和我一起,让她,和我一起下地狱。”周燕青平静地说道,随后双眼闭上,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轻叹了一口气,我对周燕青说道:“会不会下地狱,这个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把你和那小恶魔一起送离人间,至于你们会去哪里,这我就不知道了。”
周燕青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再多说什么了,起身去拿那幅油画,然后将画布举到周燕青的头顶。
随着我心念一动,火德真君抬起火葫芦,将里面的火焰释放出来,瞬间将画布变成了一团火球。
我的手没有松开,因为这火焰烧不到我,也烧不坏画布,只是将画中的内容一点点烧成灰烬。
当画布变成黑色之后,我松开了手,随后右手轻轻一撩,食指和中指就在画布上面蹭下了一抹黑色。
凌空写下四个字,“困入地狱”,然后轻轻朝着周燕青一推。
四个字立刻飘散成了烟云,围绕在周燕青身边,然后一点点钻入她的鼻腔,渗入她的皮肤。
画布上的火焰随之熄灭,画里的人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色。
而且不止这一幅,在这房子里的其他好几幅画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模糊熏黑,取代了画里原有的风景、人物。
十几分钟后,周燕青从地上坐了起来。
银时和十八依然在她身边,但她显然已经看不到这两头巨狼了。
她抬头看着我,眼里闪烁着迷茫无措的神情,眉心也紧紧皱成了“川”字。
见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便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踉跄着来到墙边,用肩膀靠着墙壁,虚弱无力地朝着彭潇老婆所在的房间走去。
“你也会下地狱的。”望着周燕青的背影,我如是说道。
周燕青的脚步顿了下,但马上又继续向前走了,并没有回头,也什么都没说。
我捡起了画面焦黑的画布,走出了彭潇家,回到车里,便将发生的一切跟袁飞和罗胖子讲述了一遍。
罗胖子听后最先问道:“那,就这么放过这个周燕青了?”
我没回答,而是看向袁飞,毕竟这种事情他们处理经验丰富。
袁飞轻轻摇头说:“既然杀人的恶鬼都已经被你送进地狱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追究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有时候你也会恨不得某些人去死,但更多的时候,这只是一个想法,如果没有那只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恶鬼,很少有人真会去杀人。所以……”
“所以,就只能让她等着因果轮回上门了。”罗胖子接话道。
“没错。”袁飞打了个响指,再用一个标志性的拧身完成收尾。
……
半个月后,我在家里收到了快递过来的画,另外还有郑成给我发来的道歉信息。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那幅画报废了,本来都已经画到半成了,结果画面糊掉了,人物变成了黑色,猜测应该是之前别人送的颜料出了问题,只能重新画了一幅。
打开包装,拿出里面的秋色麦田风景画,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只不过,这画好像依然很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但,算了,我也不是什么收藏家,就算是临摹的也无所谓,挂在家里还别有一番情调。
总之,只要不是人物画就行了。
至于那对从百年前就斗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如果她们真到了地狱……
只能祝福她们,早日从苦海解脱了。
又或者,她们也很享受这种永无止境的争斗也说不定。
……
名为奇迹的小镇上,酒吧里,老牧师的儿子正在卡座上翻阅着一本手抄书。
书里全是晦涩难懂的文字,像是疯子的呓语。
有很多人曾经问过他,这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但牧师的儿子只是淡淡一笑,回答说:“这是救世之书,里面写着拯救世人的方法。”
如果这话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人们肯定觉得这人疯了,但如果是从老牧师的儿子嘴里说出来,那大伙都会向他投来鼓励的眼神。
因为这座小镇里充满了救世的奇迹。
只是今天,牧师之子没有了平时的淡定,他显得有些慌乱,额头鬓角一直在流汗。
“嘿,嘿?”
酒吧里面的一名服务生来到老牧师的儿子身边,微笑着挥手打了声招呼。
牧师的儿子抬起头,眉心紧锁。
“有事吗?”
“没。”服务生摇头笑了一下,连忙解释说:“我认识您,上个月我参加过镇外教堂的聚会,没想到您也会来酒吧。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牧师的儿子摇头笑了下,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说完,他便继续埋头翻看着手中的笔记,神情肃穆凝重。
服务生挠了挠头,没有继续打扰,但走开没几步,他又回头看了眼牧师的儿子,嘴上小声嘀咕道:“奇迹,该不会……”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口出现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皮衣皮裤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鲜红如火的长发,目光锐利,嘴角微微上翘,挂着生人勿近的不屑笑意。
望着那个红发女人,服务生不禁皱了皱眉,不只是因为那不好惹的表情,还因为在这夏季的尾巴,穿着那么厚实的皮衣皮裤,难道她不会觉得热吗?
“孙宁!站那儿发什么呆呢?干活!”吧台后面,兼职调酒师的老板朝服务生大吼道。
“哦!”服务生应了一句,而回头之际,他发现刚刚坐在卡座里的牧师儿子已经不见了。
他挠了挠头,再回头看向门口的时候,那古怪的三个人也不见了踪影,就好像他们压根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