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一下子听出来这声音是谁的了，沈磊。
他们宿舍四个人里面，沈磊算是最性急，脾气最暴的。
所以突然说出这种芬芳之语，张凡丝毫不觉得意外。
“沈磊，是我，开门，我没带钥匙。”张凡说道。
“嗯？”沈磊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道，“我套，张凡？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话音未落，房间的门就开了。
“呃……”柳霜立马把头扭到了一边。
沈磊此时就穿着个裤衩，光着膀子，非常随性，柳霜实在是没眼看。
“我擦，张凡你带嫂子来了咋没提前啊。”沈磊硬着头皮，装作很淡定地问道。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又没问我，大冬天的，谁知道你光着膀子呢，去把衣服穿好。”张凡没好气地道。
沈磊干笑一声，快速回去套了两件衣服，道：“反正开了空调，我这也是刚睡醒，还没下床呢。刚才听到你来了，急不可耐，衣服都没来及穿好就来给你开门了。”
“这么想我？”张凡笑吟吟地道。
柳霜见这两个大老爷们，多少有点尴尬，道：“我先去捐款吧，你们聊吧，我还是不太习惯男生宿舍的感觉……”
张凡点头道：“那行，你去吧，我待会去找你。”
柳霜走后，沈磊也是放得开了，故意恶心张凡道：“哎呀，想，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张凡白了他一眼，道：“我另外两个儿子呢？”
沈磊脸色一垮，道，“你早就不来学校了，方子石找了个实习工作，姜临不差钱，带女朋友郝芳玲旅游去了，现在宿舍就剩下我一个人，整天都无聊死了。等下，另外两个儿子？你什么意思？”
张凡无视了他的问题，继续道：“那你咋不也去找个实习工作？整天在宿舍睡觉打游戏，有什么意思？实在不行，你去我媳妇工作里，随便给你安排个工作。”
沈磊很无奈，道：“我不是找不到工作，是爸妈不让我去上班。”
张凡很不解，道：“不让你上班？哪有这样的爹妈。”
沈磊叹了口气，道：“他们觉得上班没什么出路，在东海市这种地方压力又大，想让我回老家收租，早点找个老婆结婚生孩子。”
“收租？”张凡试探道，“你家有几套房子？”
“有……五六，不对，七八栋吧。”沈磊思考了一下，说道。
如果张凡不是对钱完全没兴趣了，肯定想骂沈磊一句。
老家有七八栋房子收租，这条件，能让无数人羡慕死！
但是看沈磊的样子，好像还很忧愁，贱不贱啊……
大学这几年，张凡和几个室友的关系都不错，但并没有特别关注各自的家庭情况。
平时，沈磊、姜临、方子石三人中，沈磊算是存在感最弱的。
姜临能说会道会来事，方子石长得帅是个渣男，沈磊就是比较普通了，长相、性格都一般般，甚至有点小胖，大学四年都没谈过恋爱。
这个似乎最普通的家伙，原来才是藏得最深的，家里有七八栋楼收租！
而且他老家也是在一个二线城市，虽然不如东海市，但房租也不低。
以后光是靠房租，都够一辈子随便挥霍了。
也难怪，沈磊的父母不希望他留在东海市工作。漂泊在外，天天累得半死，挣那三瓜两枣的，图什么？闲的蛋疼才去上班！
非要体验生活，回老家又不是不能体验，自己想开个公司玩都行。
“怎么，家里几栋楼收租，你还不满意？难不成你更想去上班？”张凡反问道。
沈磊道：“不是不满意，也不是上不上班的问题，而是……我从小都被父母安排，我不想再被安排下去了。”
张凡说道：“不想被安排，那就大胆反抗啊。”
“我……”沈磊露出为难之色。
张凡能够理解，沈磊从小被爹妈安排，估计早就没了反抗的勇气和执行力，平时也是爹妈说一不二。
这次，他父母让他回老家收租，他没回去，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我跟爸妈说，最近学校还有些事忙，一直拖着，唉……”沈磊深深叹气。
“大老爷们，这么畏畏缩缩地干什么？你想想你要怎样的生活，大胆去干就是！你父母的意思，只能作为参考，是你考量的因素，但绝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他们让你现在去死，你去不？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就不要有顾虑了，你这样的人，最需要的是迈出第一步……”
“迈出第一步么……”沈磊深呼吸一口，脸色逐渐坚决起来。
“很多时候，当你困惑、痛苦的时候，迈出第一步，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张凡拍了拍沈磊的肩膀，道。
沈磊暗暗握拳。
别人说话他不服，但张凡说话他是服的。
张凡道：“这第一步，你想怎样？你的内心深处，最想做什么？不考虑父母，不考虑别人，问问你自己，你即将毕业，第一件想干的事，是什么？”
“我想……环游祖国！”沈磊道，“但以前我连去隔壁县都要被父母管，大学是我去过最远、待过最长的外地了。我想去看看更远、更多的地方，想知道，我离开了父母，是不是真的一事无成！”
“环游祖国？就这么点小目标？想干就干吧。”张凡道。
沈磊深深点头，道：“行，我先准备几天，买点装备和衣服。”
“准备个屁，今天就走，现在就出发。好不容易酝酿起的情绪和勇气，过了这个劲，你恐怕又要瞻前顾后了。”张凡催促道。
沈磊道：“你说得对，准备越多的旅行，越容易鸽掉，我这就走。好兄弟，谢谢你，让我清醒了！”
“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做了，或许就是在等待一个外力，督促你一次，给你增加一点勇气，踹你走出了第一步而已。”张凡道，“一路小心。”
沈磊点了点头，当场定票。
接着他一拍脑门，道：“对了，光顾着说我了，还没说你呢，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这些天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
“什么事？”张凡问道。
沈磊的脸色有些不高兴，道：“老顾，你还记得不？就是以前教我们先秦史的那个老师，顾建刚，可遭人嫌了。”
张凡回忆了一下，也是撇了撇嘴，道：“顾建刚？那个老东西？”
这顾建刚，是大三时候的一个老师。
大学几年，教过张凡班的老师有不少，有好有坏，有严厉的有慈祥的，不管哪款，张凡都是比较尊敬的。
但顾建刚是个例外，可以说，他教过的所有班级、所有学生，没一个喜欢他的。
这家伙自己水平很低，还是个事逼。总喜欢给学生增加负担，添麻烦。
就连期末考试，他都把挂科率搞得非常高，美其名曰提升学生的能力。
他教的那门课，张凡班上的挂科率
竟然超过了50%，当时校领导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差不多得了，后面才把试卷上的分数提了提。
总之，这顾建刚的风评和人品都很差，在学生中的口碑，属于是狗见狗都嫌的类型。
“对，就是顾建刚，他被分成了我俩的论文老师。其实一开始，论文老师是能自己选的，但我选晚了，就只剩下他了。至于你……多久都不再学校了，就自动被分到了他名下。”沈磊很悔恨地道。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被分到这种老师名下。
好的论文导师，不但能让他的论文写得更轻松，答辩、毕业也会更顺利。
一般的论文老师，无非就是放养学生，爱咋咋的，这样也无所谓，自己把论文搞定了就行。
但碰上顾建刚这种人，他是纯恶心人，没事找事做，不停提出各种要求，不停用论文质量不合格，还想不想毕业为理由，打压学生，搞人心态。
沈磊这段时间，也是深受其害。
他明明只是个不爱学习的混子，论文也是能混个60分毕业就行了。
那沈磊偏要对他提出120分的要求，甚至说，他的论文要是拿不到“优秀”，就不让他过审！
沈磊心里清楚得很。
必须拿到优秀？
表面上是严厉，其实是顾建刚为了自己！
顾建刚今年想升职，若是带出的几个学生，都拿到了优秀的论文评级，对升职才有帮助。
最恶心的是，顾建刚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沈磊好。
但沈磊真的只是想混个及格，安安稳稳地毕个业而已……
结果莫名其妙承受了巨大压力，隔三岔五被PUA。
不过沈磊自己的处境还好，最糟糕的是张凡。
沈磊接着语气严肃地道：“你一直没来学校，被强行分给了顾建刚那老狗，他就一直在找你，想逼你也写出优秀评级的论文……但一直找不到你，他就非常生气，还向学院申请处罚你，说你旷课、态度不端，连开题报告都没交……”
“神经病。”张凡很鄙视。
学校给大四学生分配论文导师，并不是说一定要用到导师。
你要是能自己搞定论文，完全可以不搭理导师。
这顾建刚倒好，还非要到处找张凡，逼张凡交开题报告，逼张凡提升论文质量。找不到人家，还要开除人家，恶心坏了。
“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想提醒你一下，他现在记着你了，后面你要是想通过论文，想顺利毕业，恐怕有点难，他肯定会给你添堵。”沈磊有些无奈地道，“实在不行，论文我能帮你写，但他肯定会让你当面给他解释论文内容，烦得要死……”
当兄弟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但以顾建刚的性格，无论如何都是得恶心一把张凡的。
张凡呵呵一笑，道：“随便吧。”
他现在可没心情、没时间跟一个大学老师纠缠。
能不能毕业这种事，他都觉得无所谓了，还能怕顾建刚“毕不了业”来威胁他？
甚至可以说，张凡只是名义上是东海大学的学生，他自己早就不把自己当学生了，也不可能再回到学习那种状态了。
“哎，还是你硬气。”陈磊的心情松了不少，道，“你自己都无所谓，那我就不担心了。”
正说着，外面却是出现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硬气？我倒要看看，这届的学生有多硬气，多顽劣！”
刚才开门时，沈磊没把门关上。
此时，他和张凡一眼就看到了外面来了个老师，头发半白，摆着个臭脸。
正是顾建刚！
沈磊本能地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道：“顾、顾老师，您怎么来我宿舍了啊。”
顾建刚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走了进来，道：“我听说，张凡回来了，亲自过来看看，他有多大的面子！刚才，有人说看到他回宿舍了，我才赶了过来。张凡，你很厉害啊，不去拜访老师就算了，还能让老师亲自来见你！”
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张凡身上，眼神中满是怒气和反感：
这个倒霉学生，对论文一点都不上心！真是气死我了！
你只是想毕个业，当然容易，随便写写就行了，自己在家都能写完。
但我可是要评职称的啊！
我必须让我带的每个学生，最终评分都到90分以上，都得到优秀，得到学院的表彰！
这样，才能确保我今年成功评上。
可是，这小子到现在都不来见我，不来给我汇报进度，万一影响了我的仕途，真想抽这小子一顿，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学生！
顾建刚没给张凡一点好脸色，心里喷了一通后，就说道：“张凡，你是不想好好准备论文，还是不想毕业了?”
张凡微微皱眉，道：“现在，还没到交论文的截止时间吧？”
理论上说，只要在最后答辩之前，论文通过查重，交给学院，论文工作就算完成了，跟不跟顾建刚并不重要。
但这顾建刚竟然找上门来问责，就更让人不爽了。
不过出于对老师这个职业的尊重，张凡并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道：“等到了截止时间，我会把合格的论文交上去的，我现在忙着在外面实习，没空天天回学校给你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