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救下的孩子分别叫作,燕小春、王宝财、贾宇,只有他们三人有名字,其他都是爹娘生的多了,不是范小四,就是刘十八。
七人当中只有一个女孩。
她去布庄给几个孩子,选了几身衣裳,又带着他们去了澡堂子,一通涮洗下来,再换上新衣裳,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嫩粉衣裙穿在身上。
小女孩神情怔愣,胳膊腿僵硬的不知道往哪里摆。
燕小春年纪大些,他道:“恩人,您这是要把我们领回家吗?”
姜黎招呼孩子们上牛车,“嗯,带你们回家。”
许多年后燕子卫的七人,都记得这个普通的下午,曾经救过他们一命的恩人,又给了他们一个家。
回了家。
姜黎下厨做了满满一锅肉,几个孩子吃的狼吞虎咽。
林之绪坐在那里缄默不语。
待小崽子们在厢房睡下,他才道:“娘子,你招来这些孩子,是想将来为你所用吗?”
自相识以来,姜黎的不同从不遮掩,林之绪也从未过多藏匿自己的野心。
“是。”姜黎道:“你的眼睛不方便,我的珍珠生意还没铺开,就招了这么多人惦记。”
“是得有些靠得住的人了。”
她左思右想,身边暂且能相信的人,除了村里的杨氏兄弟,再然后就是柳姑娘和王浩。
其他胡掌柜、江叙平,只是合作伙伴,暂时还谈不上以命相交,完全信任。
只有自己从小培养的,才能从根上放心。
林之绪道:“只要你想好了,直接去做便是!”
除却有爹娘给起了名字那三人,其他四个林之绪都给改了名字,他言道人活一世哪能没有名字,数字能代表的东西太多了。
可以是货物,可以是日子。
但就不能是人的名字。
“你姓迟,就叫池鱼,你叫向渊。”
第二天清早,他坐在屋檐下轻声道:“你叫启年……女娃娃么……”
林之绪轻笑,“叫锦瑟吧。”
有了新名字的几个孩子,面露惊喜,想要磕头却被林之绪拦下,“你们被我娘子带回来,你们应该忠于的是她,生而为人,上敬天地,下孝父母,天地君亲师,记住膝盖不可轻易落地。”
几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燕小春,贾宇、王宝财三人站在一旁,眼中流露羡慕。
贾宇道:“真好听啊,我也想有那么好听的名字。”
“是啊!”王宝财也说:“我的名字,一听就是爹娘穷怕了,就想要钱,可惜他们就算给我了这么个名字,也还是饿死了。”
燕小春比他们年长几岁,转过年已经十四了。
他稳重道:“别瞎说,没听举人老爷说么,他保留咱们几人的名字是叫我们别忘了父母。”
姜黎把几个孩子领到河滩附近的密林里。
空间里的武器,一应摆在地上。
蝴蝶刀、甩棍、匕首、短剑、弓弩,还有几个瓶瓶罐罐。
“嗯……”姜黎纠结了一下用词,“我把你们带回家,一来呢,是我现在需要自己信任的人,二来呢……也是不想你们总在街上要饭,一辈子流浪没个归处。”
“这几样都是我的……算是手艺吧。”
地上的武器大多数都没见过,七个孩子面露懵懂,但也大约知道,那些是取人性命的东西。
燕小春挑头道:“恩人,你救了我们的命!又给了我们一个家,以后我们就听你的,命也是你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姜黎道:“我要交给你们的并不是好道道,是杀人技,是瞬息之间取人性命,对方却不知何人动手,一切隐匿于暗处。”
她捡起地上蝴蝶刀,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手握刀兵者必被刀兵所伤,这一条路没有回头的余地,你们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想学这个,帮着我打理家里的生意,看河滩也是一样的。”
蝴蝶刀拿在姜黎手里,两面刀刃,手柄即是刀鞘,几个孩子看那么锋利的刀,在她手指尖翻飞,却没伤到半点皮肉,全都瞪大了眼睛。
姜黎讲明了厉害。
七个孩子有五个愿意的,剩下两个也愿意学,但杀人什么的现在实在是不敢。
自这天开始,姜黎一边训练,一边温养珍珠。
京城。
终神记带来的震荡久久不散。
四九城里茶馆街边,随处可见讲终神记的说书人,更有甚者,等不及著书人出第二册,自己下场编纂的。
只不过一样故事,两样人写,出来的东西总归不是一个味道。
“老师啊……”
“这猴孙小时候,吃了牧童的桃子,几十年过后仍不忘杀了强盗护佑他全家。”
“还有那菩提老祖,每年都会化作不同的人,从九天之上来看自己不成器的徒弟。”
谢衍若有所思道:“想当年我与先太子,都受老师启蒙开悟,朕登基这几十年老师也肱股在侧,老师就好比那疼爱徒儿的仙家。”
“陛下言重了。”周敬虔道:“学成文武艺忠于帝王家,辅佐效忠陛下是臣的本分。”
谢衍一身道袍,早不似当年那个跟在大哥身后,只专注于风花雪月的少年郎。
周敬虔匍匐在自己脚下。
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拿着戒尺,只因为他们兄弟所作诗文不同,吹胡子大声责骂他们的青年人。
时间过去太久了。
谢衍道:“老师……你还记得大哥么?”
周敬虔顿住。
转而道:“罪当年太子朗风霁月,腹有经纶之才,怎奈一时受了小人挑唆,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谢衍眼底晦暗,“老师是真的觉得大哥是受了小人挑唆,才导致三万御林军围困宫墙,被父皇厌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