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住小院一下子出了三个吴州的进士,一个是会试头名,一个二甲以内,虽说王浩名次差了点,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进士。
不大的院子一时间车水马龙。
江奇勋的马车停在小院不远处,遥遥的看着江叙平与林之绪等人意气风发,呼朋唤友。
“倒是小瞧了他。”江奇勋唇角勾起眼眸危险。
帘子放下那刻,车里的林耀祖仍在往外看,林之绪的会试第一名,像是给他心中的妒火浇了一层油。
他暗恨道:“主人放心,三年后的会试我定会高中,殿试名次必然不会比他低!”
林之绪已经是连续五元了。
按照惯例,三元已是世间难得,六元……即便殿试的时候,林之绪发挥失常,只要文章过得去,都会被破格提到状元的位置上。
更何况,从谢衍登基后,大宴朝廷并没有太能拿得出手的政绩。
就算是图个吉利,为了皇帝脸上有光,状元之名也基本是林之绪的。
林耀祖的嫉妒之言,在江奇勋耳朵里宛如屁话。
上挑的眼角冷漠中略带鄙夷,“你能靠引荐破格考个举人就很不错了,大白天的就不要说胡话了,你难道忘了去年中了举人是怎么来的么?”
江奇勋一番话,好似一把锋利的刀顷刻间,就剥掉了林耀祖的脸皮。
去年吴州乡试舞弊闹的沸沸扬扬。
林耀祖正是作弊案的受益者。
他心中羞愤万分,在江奇勋面前却又不敢露出分毫。
“行了……”江奇勋悠悠道:“读书这方面你注定比不过你叔叔,还是换个别的法子吧,今年圣上在金陵推行褪耕养珠的国策,大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用不上再等三年,你马上就会比他的官位高!”
“热闹也看够了,走吧……”
章世昌与唐林第一个拎着礼物上门,翰林苑的同僚也纷纷过来道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东宫詹事府派来的人。
才刚中了会试魁首,太子就已经抛下来橄榄枝。
无需多言,未来天子已然青睐,林之绪的将来必将无可限量。
林之绪仍旧是半盲的样子,宠辱不惊,与江叙平王浩招待众人,预料到家里可能会有人高中,姜黎老早就准备好了酒宴吃食。
还是烤全羊。
不过这次样菜式略有变动,羊肉羊腿,全都分切开来,串成现代夏天街边常见的肉串,孜然香料往上一撒香味瞬间飘出去老远。
“嫂子!”
章世昌搬个小板凳瞅了过来,“这个是什么?怎地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专门用来烤串的路子,是我在城里铁匠铺定制的,”姜黎道。
第一把烤串刚好,章世昌第一个接了过去,吹都没吹直接上嘴,“呼,好烫,好吃好吃!嫂子你这个做的这么好吃,没想过开个酒楼饭店什么的么?”
“是啊,姜姐姐,京城里各式各样的酒楼不知凡几。”李云蔚也寻着香味过来,“你若是开了烤串的铺子,肯定宾客满朋!”
章世昌一见李云蔚过来,眸色登时雀跃,“云蔚妹妹,你吃这个,嫂子那里还得等一会!”
李云蔚这次倒没拒绝。
薄唇轻启咬了一口,口齿生香,嫣然的面庞笑道:“嫂子,要是担心开酒楼的银钱不够,我这里可以帮忙的!”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章世昌立马表态,“就嫂子的这个手艺,要是开了一家酒楼保证稳赚不赔,再加上丞相府、将军府的面子生意肯定差不了!”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子女,最不缺的就是钱,最缺的也是钱。
簪缨门户家的嫡女从生下来开始,娘亲就开始攒嫁妆,一般多是庄子铺子田产等,但若是多了酒楼生意什么的就更好了。
“想过要开。”
姜黎想了下道:“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没想好!”
“没事嫂子你慢慢想!”章世昌兴奋道:“钱财方面不用担心,有我和云蔚妹妹呢,只要你想出来个章程,我们择日就干!”
章世昌十九岁的年纪,眸色清澈浪漫,灵魂不受半点俗事沾染,连笑起来都带着那么一股子与世无争的蠢意。
“瞧瞧,他又开始在云蔚妹妹那里现眼了!”不远处唐林无情嘲讽。
江叙平也是自幼生长在高门大户,各种手段倾轧之下的孩子,他瞧着章世昌纯净的笑脸,怅然道:“真羡慕他可以这么快乐,要是可以一直这么快乐就好了。”
可是人生哪有一成不变。
人生下来,抛去极个别,从娘胎里都自带三分热血赤诚,但凡读过书的初看横渠四句,为天下开平,为往圣继绝学,那个不悸动三分热血七分。
但世事轮转,当初那三分心性,或消磨于光阴消散,或消磨于功名利禄,最后所剩不多的良心,能留给父母双亲妻儿尚算不错。
林之绪想起幼年在猪圈里与猪争食吃,活的与狗都不如,当真如吴州街头那个老乞丐说的,贱极、贵极。
若不是苍天薄待,他应当也能像章世昌这样,长与富贵锦绣丛中,父母疼爱,不谙世事只顾眼前快乐。
“会的吧……”
他眸色艳羡地说,“应该会的。”
众人在小院闹腾到日上中天。
王浩酒量极差老早就把自己灌醉,撂倒在酒桌上。
会试高中第一,林之绪也难掩高兴,喝的也不算少。
江叙平兴奋劲还没过去,举着酒杯,摇摇晃晃与林之绪碰杯,“人生能几何!遇酒且呵呵!”
林之绪虽然酒色上脸,但眸色极为清明,他清楚地知道,今日恐怕是他往后复仇道路上,最轻松惬意的一天。
他同样摇晃着酒杯,觉得江叙平说的好极了。
人生能几何,随遇而安,得放纵且放纵。
他与江叙平碰杯,眼中迷蒙起身朗声道:“人生贵在适意,贫贵荣辱,俱身外之事,于我有何!人生能几何?遇酒且呵呵!”
第二天清晨。
卧房门被敲响,姜黎刚要起身下床,就被林之绪拦腰搂住,宿醉过后的嗓音底哑道:“不急,再睡会……”
姜黎被搂住无法起身。
门口燕小春敲了敲有些着急。
心知屋内三哥跟他姐昨夜熬的太晚,肯定不爱起来,但门口放着的东西,实在是不吉利透了,燕小春心里气的厉害,想要继续凿门。
金柏舟从后面走过来,揉了揉眼睛道:“大清早的你干嘛?”
“金大哥!”
燕小春指了指大门口的东西,气的额头青筋都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大早就送来个骨灰坛子,这简直也太缺德了,哪有这么给人找晦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