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一直姿势做了一个时辰,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起身活动的瞬间,林之绪连忙闭上眼睛。
在视线关闭的缝隙里,他眼瞧着姜黎抓起桌上的华绿皮子还有黄色小罐,倏地一下那两样东西,就那么直接消失在她手上。
燕小春做好了早饭,姜黎困的都快升天了,一口都没吃,直接进了卧房倒床就睡。
江叙平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直接叫了随从去兵部请了假,打算在家中睡他个昏天黑地。
只有心思混乱的林之绪一点睡意也无。
他坐在床边下巴上微微带着些熬夜的胡茬,抬手拨了拨挡在姜黎眼前的碎发,素净的脸庞睡得酣甜,林之绪看了一会,俯身低下头在姜黎额头上亲了一口。
姜黎若有所感似的睁开眼,睡意迷蒙地在他掌心蹭了蹭,“你还没走啊?”
“这就走了。”林之绪给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睡吧……”
吏部。
仅一夜时间积压数月的公文全部被核算完毕。
林之绪找田建章批条子的时候,没睡醒的老头子眼睛都吓大了一圈,他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惊讶万分地道:“之、之绪,这些都是、都是你一个晚上完成的?”
林之绪眼圈还泛着血丝,“并不全是,我家里有泓飨记的生意,叫了几个账房还有家里人一起做的。”
“啊……是这样啊……”
丞相公子跟将军府开的酒楼有新任状元一份,这田建章倒是知道。
但就是这样,一晚上的时间,办完一个月的公文也够两人咂舌的了。
不光他吃惊。
戴江等其他吏部下属,同样惊掉了下巴。
是以,左右司务厅的人全听见风声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见林之绪若无旁人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就这样平静了两天,戴江等人已经断定,这个新任的年轻吏部右侍郎是个,被欺负到把公文都搬回家里做的窝囊废。
林之绪却直接向田建章要了权利,把左右两厅的事务全都拿过来自己做的时候,他们才彻底觉得林之绪疯了。
吏部左右两个司务厅,统管整个大宴王朝所有赋税人事公务。
他林之绪就算再是大宴六元,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个人把活全都干了。
就在林之绪把左司务厅的公务也要过来的当天下午。
吏部衙门陌生人开始多了起来。
他们开始还没人在意,因为这些人都是来找林之绪的。
再到第二天第三天,就渐渐品出来不对了。
这些陌生人,清一水的是户部,亦或是其他衙门的末流小官,而且每次往来都里不是拿着条子就是吏部公文。
并且林之绪竟然还未他的随从安排了一张桌子。
明晃晃地坐在那里,检查好其他部门同僚核算好的公文,一手交钱一手教货。
有几个员外郎做不住的,没脸皮跟林之绪答话,跑去跟燕小春套近乎,“小子,你这是做什么,怎地还给他们钱?”
燕小春耷拉着眼皮,半点好脸不给,闷声粗气地道:“我家老爷眼睛有旧疾,几位大人每天喝茶水听曲都不愿意忙公务,我家大人不雇人,难道你们愿意干活?”
几个员外郎被一个随从小厮怼的哑口无言。
面面相觑片刻,灰溜溜打哪儿来的,又回哪去了!
不然他们能怎么办?
一开始打算孤立林之绪是大家伙一起商量好的,他林之绪虽然背靠太子,但现在朝中是章丞相和周阁老说了算。
他们吏部向来是章丞相的地盘。
周阁老那片云彩从来没遮在上头过,就算是太子又能怎么样,皇帝才四十多岁,离死大老远呢,等太子登基恐怕还得猴年马月。
县官不如现管。
左右两厅的官员私底下凑了一圈,一致决定,冷静观望看他林之绪一个人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另一边,跟在不时发癫精神亢奋皇帝身边的王挺,身体糟蹋得厉害,等他收到林之绪已经去了吏部当值,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我倒是小瞧这个瞎子了。”
王挺坐在火炉旁珉了一口热茶,“上次锦衣卫他们两拨人都没能弄死他,现在倒好,竟叫他成了五品侍郎了!”
嘲讽轻蔑不满的语气,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
薛颖半跪在地上,目光觑了一眼,在王挺身边站着伺候的李顽,李顽抿着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薛颖道:“千岁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王挺哼了哼,“瞎子是太子亲自举荐上去的,不管我原本想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安插了谁,也都得让步都得忍着。”
“对了,雷继明呢?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回老祖宗的话,雷大人最近还在忙着祭酒大典的事。”薛颖语气恭顺,“但雷大人吩咐过,让属下尽心尽力办好老祖宗的差事。”
王挺哼了哼,拍了拍李顽摁在肩膀上的手,犯困起道:“林之绪……吴州……我记得去年派去的人,好像回来说,他并不是他爹娘亲生的,跟养父母之间矛盾闹的还不小……”
李顽眼睛倏然亮起与薛颖的对上。
薛颖道:“是跟养父母不和,去年吴州跑的那趟是属下派人去的。”
“那就把人弄到京城来看看,碍眼的人总不能一直都在眼前晃荡。”王挺拍了拍李顽的手背悠悠地道:“玉奴啊……你老祖宗我,已经两宿没合怎么合眼,陪我好好歇一歇。”
李顽早在泓飨记开业的那晚,就已经是薛颖的人了。
在进宫后,就没挨过王挺的身。
“千岁爷!”
薛颖蓦地拔高了嗓门,底底垂下去的头,两腮咬的死紧。
李顽的心,也随着他一嗓子给骤然提了起来。
王挺转过身挑眉不满,“做什么,突然这样大的嗓门?”
好在,薛颖并没彻底失控,他低沉地道:“老祖宗,林侍郎的爹娘在吴州,娘亲已经疯了,爹去年就不知所踪,这……”
“那就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挺促狭的眼眸狠盯了他一眼,“在锦衣卫当差这么久,连构陷这点小事都没学会么?”
构陷、无中生有,害人下大狱,这是每个番子入锦衣卫都必须学会的第一堂课。
李顽又去伺候那个死太监了。
薛颖身体僵直地站在冷宫月门拐角的阴影里。
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什么时候天黑了都不知道,直到身后站了个人,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这才转过头。
“你……”
想象中跟从前一样的伤口,并没有出现。
李顽走路的站姿也十分正常。
他笑了下,“憨货,怎么没出宫去?”
“你……”薛颖你了好半天没下文,最后支吾出来一句,“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李顽轻笑了下,拉着薛颖到一旁的长廊下坐着,从怀里掏出来帕子包裹住的点心,“先吃点,还是热乎的呢。”
一想到自己的人又被王挺拉到床上……薛颖只恨的想杀人,哪里还能吃得下去东西。
“吃吧,他没把我怎么样。”
李顽道:“熬了两宿,又在冰窟窿里冻了一宿的人,你觉得他还能有什么力气?没折腾死就算不错了。”
“他真没动你?”薛颖眼底拉满了腥红血丝。
李顽摇头,扯了扯衣领子,“不信,你看?”
……
锦衣卫的人要去吴州提林家的人,本来这事薛颖是想着要通知姜黎,好叫他们提前有个准备。
但李顽的事弄的他心头乱糟糟一团麻,再加上祭酒大典的事,一忙起来就想着明天告诉,结果一天拖一天,等到祭酒大典头一天他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