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u0001W此言一出,勤政殿上下目光皆凝聚在林之绪身上。
他刚起身面上仍旧一派云淡风轻。
皇帝谢衍倒了来了精神,“哦?不是亲生的?逼死养父母?”
他隔空朝着林之绪的方向点了点,“朕的六元,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之绪不紧不慢叩拜行礼,“回禀陛下,我与养母之间是有龌龉,博武侯之言张口闭口污臣逼死养父母,臣虽然不知他是从何处听来的,又是何居心。”
“但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耳听之言,岂能全信?”他头看向博武侯,“敢问博武侯可是因我罢免了,您的宝贝孙子,所以才怀恨在心,故意在陛
“吏部的事周阁老都跟朕说了!”谢衍唇角勾勾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吏部那帮人,拿着朝廷给的俸禄,不事政务,目无上官,怎么罢免的人里头,还有博武侯的孙子?”
“陛下冤枉啊!”
博武侯赶紧跪下,“臣的孙儿却是顽劣了些,但绝不可能像林之绪这个忤逆毫无良知之人说的那样,他犯了错,臣已经责罚与他,但林之绪他逼死养父母,这可是句句属实绝无诬告,还请陛下为臣,为普天下辛劳的父母们做主啊!”
朝臣们当庭诽谤、谩骂,谢衍早都见惯了,这种养父母与养子之间的家长里短,他觉得新鲜,“林之绪,你且来说说,现在博武侯状告你不孝不悌,朕应该怎么办?”
林之绪缓慢抬头,“回陛下,臣自认身清名正,不惧任何诽谤污言,既然博武侯言之凿凿,说臣不敬父母爹娘,为求清白,不管是三司还是大理寺,臣都走得!”
“寻常家务事,哪里有用得着三司大理寺了!”
谢衍这时候,还在为给他脸上添光的六元说话,但看清林之绪样貌的一秒,朗朗晴天,千钧闷雷,仿佛刹那间砸在他的头上。
像……简直太像了。
那一刹,他仿佛以为,他大哥谢昭站在了他面前。
博武侯还在据理力争,“既然林六元想为自己证明,那巧了,你养父母的亲子,你的大哥,本朝五品官员的父亲碰巧就在京城,你不是要审案吗?”
“若是陛下允许,咱们即刻就去!”
谢衍瞳孔距离收缩,朝中大臣精神全在博武侯和林之绪两张嘴上,一时间并无人注意到他急速惊恐的神色。
就连王挺都在为博武侯死咬不放感到满意。
“陛下,林大人的事,您看是您给断断,还是叫刑部亦或是大理寺来审案?”
许久未曾说话的周敬虔这时候,站了出来,“陛下,您方才也说,只是寻常家务事,既是家务事,哪用得着劳动三司大理寺,依臣看来,交由顺天府来审最为妥当!”
王挺本想借大理寺的手,直接锤死林之绪,却不想周敬虔突然跳出来唱反调,他朝皇帝谄媚道:“陛下,堂堂大宴六元不敬父母,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弄不好就要寒了天下父母的心……”
谢衍呼吸越来越急促。
惊恐惧怕宛如无边潮水,黑压压地朝他倾轧过来,他感觉自己的性命比在六林峰雷继明的手上提着还要危险。
此时的谢衍已经神志不清。
他豁地站起身,眼珠外突,身体僵直抖动,指着林之绪,嗬嗬喘气,“顺、顺顺天府……”
“噗”地一口鲜血喷出去老高。
勤政殿上下齐齐大骇,朝臣朝着谢衍涌了过去。
混乱之中,王挺还哪顾得上陷害一个半瞎,他捻着嗓子惊叫,“陛下!陛下!太医!宣太医!”
谢衍吐血实在太过突然。
大约是因为自己这张跟父母过于相似的脸,谢衍才会吐血晕倒。
林之绪略有察觉,冷眼瞧着人群簇拥方向,他也想看看此时的谢衍到底是何等狼狈神情。
但怎奈人太多,他挤不进去。
皇帝在小朝会上骤然吐血昏迷。
朝臣三三两两地往宫门外走,田建章原本有心再跟他套近乎,想给自己的子孙,在太子殿下那边再铺铺路,但一看这个姓林的才短短几天,就又惹事情上身,立刻避而远之。
他如此,朝中其他大臣亦然。
想是方才被拿养父母说是,可能心里极为不悦,林六元身旁三尺毫无人烟,一张俊脸冷若冰霜。
周敬虔遥遥看了他一眼,罗山正要抬脚过去与他搭话,却被老师拦了下来,“先别去,马上要到宫门口了!”
罗山虽不甚明白,出宫的路,跟马上要到宫门口有什么区别,但老师拦住了他,他便也就没再上前。
周敬虔对林之绪知晓自己的身世,早有怀疑,今天皇帝看他一眼就惊惧吐血,更加让他心中不安。
之前科举无比、同乡命案已经让他置身重重危险之中。
现在雷继明以身赴死,也要为他父亲谢昭搏一丝清白。
种种事情加身,依林之绪机敏沉稳的性子,周敬虔根本预料不到,这孩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最终会有怎样的打算。
四月底的天,已经彻底热了起来,中午的日头如此炙烤,宋家人却老少皆跪在宫门前,祈求天恩,祈求皇帝谢衍能够履行当初,在六林峰被雷继明威逼出来的承诺。
“老臣,宋志远,恳请陛下,为先太子太子妃正名!”
“老臣,宋志远,恳请陛下,为先太子太子妃正名,还先太子谢昭身后清白于天下!”
景宁侯跪在宫门口为先太子太子妃求清白的事,林之绪从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
三尺青天,光照大地。
七旬老人携着已然不多的家眷,跪在地上涕泪哭求,林之绪早先心里预设过,告诉自己不要露出微末马脚,但身到近前,却仍旧止不住心神剧荡。
他的外祖。
他娘亲的亲生父亲,正跪在距离自己只有五步之遥的地方。
他却不能上前搀扶,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这时候,哪怕一个眼神都能将一切的计划隐忍打乱。
周敬虔一直跟在林之绪身后。
看见林之绪面无表情地掠过宋家人,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实处。
“老师,方才你为何拦着我不让我跟之绪师弟说话?”出宫门,罗山便问了出来。
到了这一刻,周敬虔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老了,瞻前顾后,连上前扶起从前旧日朋友的勇气都没有。
他颓然疲惫的摆了摆手,“我累了……累了……”
而一直站在宫门口处的章骅也默默注视着。
林之绪的长相,他第一眼瞧见,就觉得他跟前朝太子谢昭脱不开干系,但派去西北的人,什么都能查出来,这次王挺的人先他一步出手。
他冷冷地瞧着林之绪漠然路过宋志远身边。
而宋志远也只是祈求地看着宫门方向,二人之间并无半点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