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武侯晕了过去。
林立涛被摁在地上仗刑。
一时间大堂上作乱作一团。
林之绪站在下首,对着满眼惊愕的段游行了个礼,转身施施然离开。
燕小春从升堂就跑去泓飨记。
姜黎一听见动静就赶了过来,守在顺天府衙门外,见了林之绪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
林之绪摇头轻笑,“平安无事,光是他们还不能奈我何。”
视线瞥见他身后局促不安的妇人。
“谁把她弄来了?”姜黎当即不悦,“她也是指正你不孝爹娘的?”
林周氏闻言刚要张嘴,就被林之绪一个眼神冻在原地,脚下不敢动弹分毫。
“是薛颖,六林峰出事以后,他跟我是说王挺可能要有动作!”林之绪温声解释道:“是我叫他把大嫂接来的……”
……
神枢营在前朝先太子谢昭还没出事之前叫三大营。
三大营下辖十二卫所,负责京畿外的军事布防,是京城最后一道门户。
十七年前,三大营统帅李元猛不满太子幽闭东宫,率领三万士兵围困京城,后在太子谢昭以死明志,后三大营上下惨遭血洗。
由从前的三大营改为现在的神枢营,原本的十二卫所也缩减成现在的五个营。
金柏舟一早就听说,卫兵拒绝操练,在营所里打架寻衅,等他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拉开。
姜黎送过来的几个小子脸上带伤。
其他几个参与大家的也各个挂彩。
“怎么回事!”
金柏舟一进来,士兵们各个吹胡子瞪眼。
先前就在营中混的兵油子蔑视地眯眼,语气不屑,“呦还当是谁来了,这不是咱们千总张大人么!您来的可正好,您给评评理!”
“咱们神枢营历来是招募世家子,向来新入营的都要听老人的话!”
“这几个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小子,借了您张千总的光,入了神枢营还不知道感恩戴德,竟然不把我们这些当前辈的放在眼里,叫他们去工部帮忙,他们竟然不服还动起手来!”
姜黎的人历来手冷心黑,只要动手,就往死了招呼。
这几个老兵油子显然是被揍的不轻。
“张千总,俺们可没故意找茬打架!”揍人的小子,一脸乖觉裂开一口下白牙,“您当初可是说过,这军营里可不讲论资排辈,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就是打不过人,还跟娘们一样告刁状!”
“你们咋不说,好端端的不操练,叫我们去工部干嘛?”
几个小子叫嚣着道:“俺们是来神枢营当兵的,又不是你家长工,你想指使就指使,这么喜欢当老爷,回家让小妾捶腿享受多好啊!当什么兵啊!”
听了几句,金柏舟心下了然,他面若寒蝉冷喝一句,“都闭嘴!”
姜黎送来的人,是他自己人,立即听话闭嘴。
那几个老兵油子满脸不服气,“今个的事,你可是亲眼瞧见的!他们打了人,可不能白打!”
“那你们想怎么说?”金柏舟冷声道。
“不怎么说!”挑头的老兵油子姓赵,家中行三,在神枢营混了二十来年,在人情来往上很有一手。
赵三眼珠在金柏舟和几个小子身上转了一圈,满不在乎地哼哼,“初入神枢营就这么没眼色,今个敢打老兵,明个就敢造反,挑了整个神枢营!”
“但您张千总的面子我们不能不卖,就这么着吧,把他们几个全赶走!”
“今个这事就算完了!”
从金柏舟任营官开始,这几个老兵油子便隔三差五找麻烦,跟他带来的人更是多有摩擦,今日更是直接动起了手。
“哦?是我把他们几个全都撵出神枢营,今个这是就算完!”金柏舟大马金刀站在营房中央,面容僵冷的看不出情绪,他道:“那赵三爷可是卖了我姓张的好大面子!”
“那是自然!我们好歹也是张千总手下的兵,日后还要在张大人手下吃饭,这点面子自然还是要给的!”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的态度,把几个小的火重新拱了起来。
当即就又要撸袖子,干架,“人是俺们打的,你要是不服,那就接着继续打!找张千总告刁状算什么东西!”
“我看你们还是没被大够!”
“啧啧,您看看!”
赵三脑满肠肥一张脸,被揍的眼睛就剩一条缝,“张千总你在这,他们就这么嚣张,你要不在这,他们不得上天!”
“营内寻衅打架,违反军规,来人把他们拖下去仗责二十!”
“张千总!”
有小的不服气,也有立即拍着胸脯站出来,“仗责就仗责,人是爷打的,爷敢认,不像你们几个没种的缩头龟孙!”
金柏舟一声令下,动手的几个小的当即就被拖下去。
校场很快就传来棍棒拍打皮肉的声音。
赵三对此略微满意,哼哼道:“还是张千总懂的护着自己人,要我说您领来那个几个毛头小子,除了有膀子力气还能干什么!”
“不就是叫他们去工部抬点东西,这都不干!”
金柏舟脸上贯穿的刀伤,叫他看上去本就比常人凶煞许多,再加上他魁梧高大的身材,光是往那里一站周身的威压就让人感觉不舒服。
狭长的眸子微眯,赵三顿时打了个哆嗦。
就听金柏舟道:“我张舟初入神枢营,原本还不知道五品的营官该怎么当,现在总算是开了眼了,诸位占着神枢营的身份,每日不着家地去上赶着巴巴打着工部的工!”
“我当真是不知道,这京畿守备竟是给他们工部开的了?”
赵三见金柏舟语气深冷,立即软下话头,笑容谄媚,“张千总,您这话是怎么说来着!您是营房的官,咱们都归你管!”
“这不是工部那边常年没人么,求到咱们头上,咱们当兵的没别的,就是有膀子力气,不过就是点小忙,帮一把面子上过得去的事!”
“哦……是吗?”
金柏舟:“工部大修殿宇,事情多杂,历来外找力工没人每天三十文钱,不知赵三爷,像您这样有膀子力气的官兵,工部出价几何?”
赵三脸色变了变,听金柏舟这么说,还以为是眼红工部的工钱。
工部那边向来雇人工,现用现结,早些年,也就只在市场上找些力工,或是自己养一些长工,只是在工期比较紧张的时候,才会来神枢营跟营官说说过来帮忙。
吏政混乱上行下效,久而久之,帮忙就变成了利益合作。
神枢营里普通士兵,被这些有些家世的营官老兵油子驱使,不得不去,以至军纪荒废,神枢营从内到外污糟腐败成一片。
普通士兵去了工部只有白当苦劳力的份。
往往几个月赶下来,连个铜板都不带捞到的。
至于钱……那当然是进了营官和老兵油子的口袋,上一任营官在六林峰被蹦的肠穿肚烂,赵三几个趁着金柏舟刚来不懂行情,着实赚了一大笔。
“嗨,您要是这个意思,您早说啊!”
赵三装着明白踹糊涂,“上任营官肖千户,在工部那边拿大头,工钱工部的人自己留两成,肖千户拿三成,我们么……也拿三成,总不能一点也不给底下的人留啊!”
工部工钱分账从前赵三他们至多也就能拿个两成,他是唬着金柏舟,打算能贪点就多贪点,毕竟谁家都有老小,谁也不嫌钱多咬手指头。
“三成……?”金柏舟牙齿顶了顶上颚,凶煞的脸上意味不明,“听上去倒是不少,一个月能有多少?一年能有多少?”
“嘿嘿,这就要看朝廷那头事多不多了!”赵三以为自己得逞,朝着身后几个使了使眼神,其他兵油子立即殷勤掸了掸太师椅,请金柏舟坐下。
赵三搓手继续道:“这个钱,也得看咱们派去的人有多少,您看今个,咱们营的差事就被那几个小王八给搅合了!”
“要不然光是今天,您就能分到三两银子,若是赶上陛下要修个什么道馆,庙宇啥的,一个年弄个百八十两银那可是一点都不费劲!”
“这还真是来钱的好路数……”
金柏舟动了动脖子,接下腰间佩刀,啪地一声撩在桌面上,语气骤变,“我方才说,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个五品的军官该怎么当!”
“原来你们以为是这个意思!”
“我初入神枢营,各位就在我脸上蹦跶的欢!”
金柏舟一开嗓,赵三人等脸色一变。
就听他继续道:“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我还本想着,给几位些时间,没想到你们是真的一点都不拿朝廷法度当回事,把我姓张的脸皮当抹布,踩在地上碾压!”
金柏舟咬着牙,目光凶煞狠厉无比,“那行啊!敢差使我的人去工部打白工,当我姓张的当冤大头,就别怪我不给各位留情面!”
“来人!”
他爆喝一声,城防营和从姜黎哪里带来的官兵倏地冲进来。
各个唯命是从,“张千户!”
“这几位欺压军中战友,与工部私相授受,贪污舞弊,给我扒了他们这身军皮,仗责五十打折腿脚,直接给我扔到兵部衙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