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声弓弦铮鸣。
一道弧线在绿茵的山峦背景下,盘旋而落。
马蹄飞奔,白亭云一手还拖着弓,神色傲然地道:“以为快了就有用?”
若论近身格斗,姜黎自认绝不输他,但弓马骑射显然白亭云更胜一筹。
被压了一头,她也不恼,马鞭在空中狠狠打了个响,她朗声道:“暂且让你一回,我可着急去见我家林大人,你要是不着急就慢慢拉弓射箭吧,这一片天上的鸟儿都归你!”
渔阳县田地里的淤泥已经清理干净,林之绪这几日都在走访乡民,百姓们原本在遭灾之后,心心念念的全是种下秋水稻。
乍然一听,林大人竟然要让他们种桑苗,心里都有些不乐意。
种桑养蚕虽然比种水稻能多挣些,但与灾后食不果腹,被饥饿吓怕的了惶惶不安相比,他们还是更愿意种水稻。
林之绪连日走访,再三保证,在生丝结成之前,朝廷会补发粮食,绝不让任何一个老百姓挨饿的保证,农户们才隐隐有些松动。
任何情况下都要权衡利弊,这是人性根本。
从堤坝被毁,再到布政司衙门不断拿老百姓的生计不断作妖,老百姓已经对朝廷失望透顶,林之绪此番能把工作做到如此已然是不容易。
走访乡民,作为县令的高复生自然全程陪同。
“真不容易啊,还有两个乡,这个两个乡里正若是说通了,桑苗就可以下发了。”
林之绪抬手擦了擦额顶薄汗,“能顺利种下去就好,对了,渔阳离金陵虽远,但我也想在渔阳县开设两个织布作坊,由衙门出面负责招人,也能略微减轻些百姓的生计压力。”
高复生:“这是好事,一个作坊就算雇佣一百人,那也能有一百户人家有收入来源……”
正说着,乡间土路上远远飘来一片尘土。
家里能用上的人手全都被派下去,跟随江叙平的人忙着收购生丝,因是路上要与汪曾宪相遇,今早出门的时候,林之绪并未多带差役。
汪曾宪留下的两个水军亲卫,见马蹄声渐近立刻抽刀戒备挡在林之绪身前。
欢快笑声远远传来,林之绪拨开挡在身前的水军侍卫,闻声道:“不必惊慌是我娘子。”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果然下一刻,人影显出轮廓,姜黎在马上跑了一头汗,纵身下马的瞬间,白亭云紧跟其后。
“林之绪!”
有外人在姜黎没喊他小举人,三步并两步走到林之绪跟前。
见她满头的汗,林之绪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不是在和洋人谈生意,怎地突然过来了?”
想要带白亭云跟汪曾宪见上一面,姜黎蓄谋已久,她两眼在四周瞟了瞟,却只见到了几个脸上热的通红的水军,并未见到汪曾宪其人。
“谈的挺顺利,一高兴就想来找你了!”
姜黎语气有些失望,转头一看白亭云,那家伙的脸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沮丧。
她忍不住小声问,“汪将军呢?今早不是说他跟你一起?”
林之绪目光扫到她身后白亭云的脸上,顿时有些了然,“汪将军带了人去台州海边操练,应当两日后才回来。”
他对白亭云施礼道:“下官林之绪见过白公公。”
失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目光在周围逡巡了许久都没能看到,期盼的人影,他努力维持,上挑的眼尾仍旧泄出一丝脆弱,“林大人有礼。”
江南官员少有能被他以礼相待的。
白亭云此刻却对林之绪礼遇有加。
也许是心底太过失望,白亭云脸色颓败下去,再没了一路来时的肆意盎然,姜黎眼眸动了动,“那个……白公子,天还早着,难得出城要不咱们四处转转?”
青天大老爷林知府来了村里,村民们站在路两旁,目光全聚在这一处,又毫不掩饰地对着两个骑马来的人打量。
没见到想见的人,又一堆人使劲打量,白亭云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个嫁人的妇人,谁要跟你多逛。”
他鄙视地看了一眼姜黎,转而又对林之绪出言不逊,“你夫人今日与洋人定了一百多万匹的丝绸,事关重大,你可千万被搞砸了!”
林之绪挑眉意外,“多谢白公公惦记,种桑养蚕替代退耕养珠一样同为国策,只要陛下跟太子殿下支持必然会顺利。”
白亭云目光停留在林之绪脸上半晌,眼眸流转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转身飞身上马,又居高临下傲气冲天的模样,“只要没在洋人那里挑起战乱,顺不顺利的谁管,又关本公公什么事!”
言罢,竟是半个眼神不留,直接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
高复生吐了吐嘴里的土沫子,吐槽,“这个太监脾气也太臭了,俩眼睛都长脑瓜顶上了吧?”
被扬了一脸土,林之绪倒是接受良好,“无妨,跟洋人的生意还是他搭的线,咱们想卖给洋人丝绸,第一关要过的就是织造局。”
“他先前并不知道,我们要出货多少,眼下也没生气,只不过嘲讽两句这已经很好了。”
姜黎面露遗憾,“他这个矫情的鸟脾气,能有朋友简直太难了。”
白亭云一个人失望而归,姜黎自然要留在林之绪身边,她陪着林之绪在乡间走访了大半日,落日十分乘车往金陵城敢。
官道上行至半路,身后马蹄声轰鸣,原先说两日才回的汪曾宪,竟是从后头敢了回来。
“林大人!”
“汪将军,怎么这么晚还往回赶?”
“海上不太平,安将军命我回金陵待命!”汪曾宪坐在马上,瞧见姜黎也在车里,“林夫人也在?”
姜黎:“汪将军有礼,我是下午的时候与白公公一同过来的,原打算着跟汪将军和白公公一起比试下骑射,可白公公见汪将军不在,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