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为楚王妃,上次渔阳县外姜黎领粥抹了满脸的泥巴,这都能都让她看出来眼熟。
义诊召集了金陵城有名的大夫。
李家父子也在内。
李佳科的眼睛时不时地往姜黎的身上瞟,与楚王妃交谈的女子,俏丽的脸上尽是英气,一身女儿装扮的她实在难以与之前男装打扮的人联系上。
林之绪老早就注意到小李大夫探究的眼神。
他默不作声地将身体挪了挪,彻底把视线断绝在外。
姜黎道:“王妃说笑了,其实我瞧您也十分面善,但我们真的没见过。”
楚王妃倒是一副好脾性,热络地拉着姜黎的手放在掌心,“你家林大人年纪轻轻就在政绩上如此突出,日后也必定不可限量。”
“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也是林大人之福,我听闻你家林大人房中,现在就你一个正妻。”楚王妃半点不见外地道:“这样专一痴情的好男人,我还以为就我家王爷一个呢,原来林大人对你也如此钟情。”
古代的这些闺阁女人。
除了操持家业、照顾子嗣,一颗心就全挂在了男人身上。
听这女人的话,姜黎一开始还以为,她要往林之绪的后院塞人呢,全听完了,这才放松许多,她试探道:“我与我家林大人还没从乡野出头的时候,便夫妻和睦,能得他如此爱重,也是我的福分。”
“就是……”
“就是什么?”楚王妃问。
姜黎面容有些促狭地道:“就是我们成亲多时一直都没有孩子,听闻楚王妃你府中已有了三个嫡子,我想问问关于子嗣这方面的事。”
“我还当你问什么呢!”
楚王妃轻笑,“我入王府的时候,王爷并无侧室,从小陪着的两个通房在我嫁入王府之前,也都打发了出去,王爷只有我一个正妻,王府的子嗣也必然是我的嫡子。”
“王妃与王爷的感情当真令人羡慕。”
姜黎眼眸转动,状似无意地道:“但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太子殿下也只有一个嫡子,现年十三好像身体也不大好,太子妃也好像也在四处打听子嗣的偏方,想给皇室多开枝散叶。”
“我未出阁的时候,与太子妃还算相熟。”楚王妃语气多了几分防备,“按理说东宫的女人,并不多,子嗣应当充沛才对,但京城与江南远隔千里,其中因由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世子在京城这么久,远离王府,王妃想念吗?”姜黎问的很轻柔,就像是晚辈惦念长辈那样。
提及儿子,楚王妃这才目露哀愁地道:“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时时想念呢,他总在信中说自己都好,可离了娘的孩子,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也不知我儿他长高了没有。”
“那怎么不进京去看看?”
姜黎试探道:“想必世子殿下也十分想念娘亲。”
“藩王进京哪有那么容易。”楚王妃感叹:“不过我家王爷说快了,再等个几年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藩王无召不可进京。
就算谢衍死了,那也得是新君谢明睿下旨召唤,否则楚王私自靠离开封地与造反无异。
“几年后?”姜黎状似无意,像是听不懂,“几年后世子都快要成年了,也难为楚王妃日夜思念。”
此时楚王妃已经察觉不对,再看姜黎,英气的脸上并无半分警醒,而是笑容憨厚手上继续忙碌,好似真的没听出来她话里有什么不对。
“是啊,一眨眼我儿再过几年就要娶妻了。”
楚王妃岔开话题,“我离京多年,现在都不知那家的小姐最婉约漂亮了。”
她们这边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
到了楚王与林之绪这头,套话的就成了楚王谢安。
“我听闻之绪你的爹娘不是亲生的?没取得功名之前,还饱受养父母冷待?”
林之绪点了点头,做楚王坐在棚子一角,手里搓着药材,“不是亲生的,不过他们也都西去了,好歹也是养恩一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倒是好心性。”谢安两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从前不明真相的时候只觉熟悉,现在再看他生的简直与谢昭夫妇太像了。
“那亲生爹娘就没想过找找?你这般出息,又是大宴朝第一个六元,合该光耀祖上,此生没见亲生爹娘岂非遗憾?”
从谢安打探爹娘的第一个字起,林之绪心里就已经有了大概。
这老狐狸必然是已经全盘知道了。
他知道了,京城那边也必然瞒不住,知道的也没准比谢安还要早。
林之绪将形势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立刻就跟曾道安前些日子态度蹊跷对上了。
他面沉如水,话音里没露出半分马脚,“找了,但只知道爹娘是京城一户庄子上的帮佣,主家好像还跟十七年前的旧案有关,想必也早不在世上了。”
林之绪遗憾地道:“我如今已经成家立业,若是爹娘泉下有知,应当也该瞑目了。”
“你如此想得开就好……”谢安语气犹疑,“今日便是中元节,河边放花灯祭祀的不少,晚些你也给爹娘烧些纸钱,虽不知姓甚名谁,好歹也有后人祭奠了。”
“楚王殿下说的是。”
林之绪眸色冰冷,心中思忖,他们一家能落得如此,全拜谢岚、谢安,这几个人所赐,现在却来假模假式提醒他祭奠先父,当真虚伪可笑。
中元节,金陵城中有名望的世家,族中全都举行祭祀。
江家也不例外。
便是江叙平跟江穆闹翻天,再不愿意回去,祭祀先祖也要到场做做样子。
族中祠堂与江家的祠堂不同,牌楼林立,从先祖往下数,十几辈人,江家族中男丁就多达上百人。
他中了两榜进士,又当了官,自是与从前不同,连座次都一下子与老爹和族老并齐,安排到了一桌。
磕头烧香,长长祭礼之后,江家人坐在祠堂大院子里,喝酒畅饮,江奇勋面上的伤已经好了,但还不能大动,酒更是一滴不喝,目光与江叙平对视上之后,便淡漠地分开。
就好像从不认识一样。
倒是江老爷,整顿饭都对江叙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江二爷道:“叙平,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你大哥已经有了嫡子,你的婚事也该议一议了。”
“叙平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门第中意的姑娘?”
江穆这个爹当的压根不知道啥是靠谱,净往自己的屋子里划拉小妾,半分没想过自己儿子都二十好几了。
江王氏那个后母,更是日夜盼着前妻留下的小崽子死于非命,他的婚事人家怎么可能管。
江二爷主动操心起了江叙平的婚事。
江叙平却蓦地脑中闪现林巧儿长脸,那双灵动会说话的眼睛,他与林巧儿终究是有缘无分。
江叙平怅然笑了下,“还没有中意的人,若有合适的还请二爷给留意下。”
他是该到了成家的年龄。
江二爷虽不是官,也不是家中也无子嗣走科举的路子,但江南第一世家不是白叫的,有江家族长出面牵线的婚事怎么样不会太差。
更何况,经桑苗田还有江奇勋的事,江二爷已经把江家的希望全都压在了江叙平的身上。
“如此说那就最好了!”江二爷对江叙平的态度十分满意,“你放心,二爷肯定给你挑一户满意的人家。”
“叙平,先谢过二爷了!”
江穆全程都对着自己这个出息的二儿子冷着脸,江二爷起身去了其他桌没多一会,江穆便冷言道:“一会你跟着我回一趟江家!”
江叙平不明其意,淡笑了下,笑意嘲讽,“我以为爹你不拿我当儿子了呢,您还愿意让我登江家的大门,我这当儿子的可真高兴。”
“不过我近日事物繁忙,恐怕没法跟您回家,爹您有什么事就当面说吧。”
江穆与江叙平的对话,江奇勋全程沉默地听着,不作一词。
想也知道,江穆突然叫他回家必定没好事。
他拒绝的干脆,但下一秒,江穆却道:“这事你不回不行,我打算把你娘的牌位迁出家里祠堂,你若是不回来也行,那我就直接叫人把白氏的牌位扔到泥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