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烂天烂地就是造反了又能如何

一路舟车劳顿,其实是有些累,但章世昌与唐林上门,兴致高昂,林之绪心中千钧重担,便也没再推迟。

几人在院中,把酒言欢。

有章世昌在,他们不约而同地并未提及江南的事。

倒是章小公子几杯酒下肚,就说起来个没完,据他所说,进城最近发生的大事,莫过于皇长孙夜宿花街柳巷的皇家丑闻。

连楚王世子遇刺,丢了三根手指都没这件事闹的大。

听闻,太子殿下盛怒,在得知此事后,差点没当场砍了他唯一的长子。

姜黎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爷爷神神道道沉迷岐黄,孙子才十四就长成个色狼。

就中间的谢明睿正常点,还命苦落了个残疾。

夜里章世昌他们走后,姜黎与林之绪刚沐浴要躺下,窗子被敲了两下,金柏舟跳进来,摘

此时姜黎外衣已经脱掉,林之绪眼疾手快,扯过自己的外套就罩了上去。

金柏舟:“……”

林之绪:“喝完了,金大哥你早就来了?”

金柏舟扫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姜黎,紧了下嗓子,“半个时辰前来的,现在厨房待了一会。”

“你早都到了,在厨房吃了那么久,为啥不走门非要跳窗?”姜黎看见他胡茬上的油光问。

金柏舟愣住,脸皮抽动下,闷声道:“可能是最近总跳窗习惯了。”

“对了。”他道:“之绪,我见过你外祖了。”

卧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

林之绪声线有些抖动,“他、他老人家怎么样?”

金柏舟摇头,“不太好,老人家本来就七十多了,又血溅皇帝寿宴,我去景宁侯府的时候,他……”

见林之绪目光焦急,金柏舟赶紧又道:“不过,你别急,我今个刚打探的消息,说是老爷子能进食了,应当是知道你还活着,身体转危为安也说不定。”

林之绪眸色黯淡下来,只有手指细微抖动,泄露了些许情绪,“能够转危为安就最好了……”

“之绪,老侯爷……还有你舅舅宋大人,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吗?

同样是十七年前那场浩劫侥幸活下来的遗孤。、

金柏舟不知有多想自己的亲人也在世,他道:“若你能去见他们,你外公的身体……”

“不了!”林之绪回绝,“只要外祖他们知道我安然活着,别再冲动可以了。”他们能一直安稳地活下去就可以了。

与他贸然见面太过危险。

林之绪不想自己仅剩的亲人,有半点闪失。

“现在朝中暗流涌动,太子谢明睿对你父亲的事,不表态,不打压,任由失态发展。”金柏舟把朝中三方势力动向,跟他细细讲清楚。

“当年原本蛰伏的太子旧部,已经安耐不住,要有动作了,狗皇帝现在对你父亲,提及变色,他们若真要做些什么,恐怕谢衍难容。”

六林峰之后,皇帝为保狗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答应雷继明会替前太子翻案,拖了半年只字不提,朝中先太子旧部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林之绪断定,现在的乱象,是谢明睿一手纵容的结果。

他这个堂哥,比谢安那个蠢货手段高明了何止一点半点,恐怕脑子抠出来都要多二斤。

林之绪道:“不急,现在暗潮汹涌局势混乱,眼下急于为我父亲正名的未必出自真心,再等等,我想看看谢明睿他盘算的到底是什么。”

原本是极静的夜,身体也因为赶了四五天的路倍感疲惫,林之绪却毫无睡意。

“你不困么?”

姜黎将睡未睡地问。

似乎每次提到林之绪的父亲谢昭,他沉静如水的性子,都会有不小的波动。

林之绪亲了亲她的额角,“困……马上就睡。”

卧房里静谧无比,只有姜黎均匀的呼吸与屋外拣枝不肯栖的鸟叫声,林之绪慢慢走下床,没发出一点声响。

院中酣酒过后的酒瓶还未捡净。

他踱步走过去,刚一抬眼就与一双暗沉的眼眸对上。

“你没睡?”

白亭云问。

林之绪微微勾唇,“你不也没睡。”

“睡不着……”白亭云捡起酒壶对嘴灌了一口

孤月星稀,白亭云底哑道,“从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我总跟爹说,将来会到京城当大官,现在真的来了,却物是人非。”

林之绪顿住一瞬。

不自觉地仔细打量,面前坐着的男人,他好像从未这么详细看过白亭云,若论身世遭遇白亭云与他不相上下。

命运对着他们这样人凉薄的有些过分。

他还有个姜黎可以依偎,孤寂的心灵可以栖息。

可白亭云除了一个王曾宪,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

安慰人这件事,林之绪向来不会做,他拿过白亭云的酒壶,半点没犹豫在他直接喝了几口,岔开话题道:“我听楚王说你当年死守鸡鸣关,现在却身背骂名,当真就没有半点后悔吗?”

白亭云愣住一瞬。

“后悔?”他惨然笑了下,笑容映在昳丽的脸上有些破碎,“你还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后悔……做的时候只凭本性,若说后悔……”

“那应该是后悔,我没趁着鸡鸣关大捷之后直接跑掉……我应该直接跑掉的。”

若不然也不会对这朝廷,这天下彻底失望。

“对了,方才来家里的人是谁?”过去太过沉重,白亭云显然不愿说太多,他问,“怎么之前没见过?”

林之绪:“是我哥哥。”

“你哥?”白亭云挑眉,“林耀祖不是死了吗?你哪来的哥哥?”

揶揄的口吻,让林之绪淡笑出声,“白公子,按辈分林耀祖是我侄子,就是他爹,也不配做我大哥。”

白亭云畅然大笑了两声,在极静的午夜里十分回荡,“那你说说,你那里来的哥哥?”

“是他护着我活下来……”

林之绪声调轻缓地把当年的事情讲出来,当中的细节连江叙平都没听过。

白亭云从他的话里把一个伤痕淋漓的少年慢慢拼凑出来,在听见城外十里京华苑的时候彻底愣了住。

“京华苑……金家旧宅……”

白亭云瞳孔震动,“你是说你……”

林之绪哑然失笑,并未直接承认。

白亭云震惊道:“所以方才到你们夫妻房中的是,金跃文的独子金柏舟?”

“是他。”林之绪道:“按说这些秘密,我从未与人提起过,可能今天月色正好,遇见你就想说了。”

相处这么久,白亭云也约莫品出来林之绪性情如何。

把江南、金陵当成一盘大棋,又在幼年有过那样的遭遇,这样身世下成长起来的怎么可能是个单纯的好人。

白亭云心念一转道:“若不是今夜月色正好,我都要以为你是卖惨来拉拢我了!”

“哈哈……”这回事林之绪失声大笑,“白公子,武艺高绝,又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你与汪将军兄弟情深。”

“我拉拢了你,汪将军也必然会一起跟过来,便是说拉拢也无妨。”

白亭云喝了一口酒,酒壶猛地掼在地上,豪情悲愤地道:

“我白亭云一生二十七载,生死几度徘徊,背负骂名无数,还怕你的拉拢?”

“这烂天烂地!这脓疮遍地的朝廷,便是与你一起推翻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