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帝正在与大臣叙话,姜黎朝皇帝谢明睿行了个礼,谢明睿看了过来,目光有些探究,但也没多说。
皇后卫琅年纪不到三十,保养的甚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身材略微丰腴,雍容端庄说不上多惊艳好看,但就是让人莫名对她有好感。
卫琅目光先是扫过谢岚一眼。
居高临下看着姜黎宽和地笑了笑,“早听陛下说起过,明绪堂弟的正妻是个聪颖贤惠的,今日一见果然如陛下所言。”
“姜黎,别拘着了,过来离本宫近一点!”
卫琅招呼着姜黎过来,侍女立刻将她原本的坐次安排在了皇后之下。
“谢皇后娘娘!”
姜黎再次行礼后坐下。
皇后温和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剩下谢岚一个人独自站在一旁就格外显眼了。
谢岚意味不明冷眼瞧了姜黎一眼,“娘娘王妃,你们妯娌之间先说着,姑姑有些累了,今个就先到这,等初五本宫再来给陛下和娘娘请安。”
“时候是不早了。”卫琅淡笑说:“姑姑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谢岚才刚走,卫琅唇角的笑意迅速冷却。
厌恶虽只有一瞬间,但姜黎看的真切。
对上她的目光,卫琅尴尬笑了下,“姜黎,你老家在西北是不是?”
姜黎回道:“是西北吴州城的一个小村子里。”
卫琅没有因为她低微的出身露出半分鄙夷,反而语调轻快地说:“本宫自出生起,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与娘亲到京城外的护国寺上香,书上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真不知道,京城之外的大宴江山会是怎样的风光。”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上璀璨珠翠轻微动了动。
姜黎从中听出无限的向往,她轻笑道:“塞外风光黄沙遮日,夏日的燥热也比京城来的更猛烈些,娘娘贵为大昭皇后,大宴的四海风光高山与河流皆是娘娘与陛下的,见与不见皆在心中。”
“你还怪会说话的!”卫琅嗔笑了下,眼睛微眯,“对了,我听说二叔家的文逸在明绪那里。”
“是,二叔放心王爷便把文逸送了过来,闲暇时候指点一些功课。”
“你家王爷是饱学之士,其实教学生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卫琅语气试探,桌下的手暗中捅了捅皇帝。
谢明睿转过身来,明朗地笑了下,“皇后与西北王弟妹说什么,说的这样开心?”
皇后道:“陛下不是一直头疼太子的功课,正好二叔家的文逸在堂弟哪里请教学问,陛下您看要不要……”
谢明睿立刻就明白皇后的意思,朗声大笑,“以明绪之大才教授太子功课未免有些可惜了,但他既然已经教了文逸,那把太子一同带上也不是不行!”
姜黎额角暗自抽了下。
谢文逸看上去鬼精鬼灵的,但脑袋实在是笨的跟榆木疙瘩差不多,要是林之绪事先得知,他短短一年就笨走了三个教谕先生,说死都不可能把那个笨蛋外甥带回家。
至于皇帝谢明睿那个儿子,更是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呢,就流连青楼楚馆,狎妓闹得满京城皆知。
见姜黎没吭声。
谢明睿干咳了两下,“西北王妃,怎么不说话?”
皇后同样面带尴尬地看着她。
三个人心底不约而同想到了太子谢静桓的丑闻。
姜黎道:“回陛下的话,臣妾出身乡野,所认得的几个字也全是王爷教的,赎臣妾愚钝,学问上的事臣妾知之甚少,教授太子兹事体大,臣妾实在替王爷做不了这个主。”
谢明睿大笑一声,“西北王妃未免太过自谦了,你连知之甚少都会用,还说自己只认得几个字,状元之才的夫人,又是研制出养殖珍珠与新式纺织机的人,朕可不信你会和一般的村妇一样。”
皇后卫琅闻言也和煦轻笑。
谢明睿继续道:“朕的太子顽劣,他的功课到底几斤几两,朕心里清楚,明绪不在朕也不为难你,朕听说年前你与二叔家他们家又琢磨出了个新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皇后接话道:“铅笔!”
“对对,铅笔!”皇帝笑道:“这东西工部那边反应过来说,用着可比工笔好用多了,提议叫鸿胪寺那边与大宴周边各国,可用作岁贡回礼之用。”
“本来是件小事,鸿胪寺的人去办就行。”
“正好今个你来了,朕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谢明睿身子小幅度向前探了探,“或是,像织布机那样的点子也行。”
姜黎:“……”
她心里冷笑,这两口子,男的把林之绪的官一路撸到底,下放到宗人府做冷板凳,女的痴心妄想想叫她家男人,去教授他们的那个色胚儿子。
这会又把注意打到挣钱的点子上了。
简直把他们夫妻当成羊毛来薅。
“铅笔……看似不起眼,却跟天下所有读书人相关。”姜黎道:“据臣妾所知,大宴境内矿产都由朝廷和皇家掌控,其中铅矿必定不少。”
谢明睿见姜黎语气认真,正色起来。
姜黎继续道:“铅笔很好做,但只要把住源头,也不怕秘方泄露,依臣妾看陛下先可以这样……”
她没提什么新的挣钱的点子。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索性就把心中关于铅笔的想法说了出来。
官不与民争利,铅笔成本低,制作简单,那也不妨将方法开放给老百姓,完全可以叫民间的百姓在朝廷的铅矿上买矿石。
这样既能在大宴全境,广泛扩大范围,又能解决部分老百姓的民生。
也能将铅笔最大限度推广。
毕竟才几文钱的笔,可比毛笔便宜太多了,也可以让更多贫苦家的孩子有机会学习认字。
至于宋慕屏跟她的铅笔铺子,则是走一条更为高端的链条,在制作上再多花些心思,专供上流社会使用,亦或是朝廷用来各国出口所用,获利也必然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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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冷风一吹,酒气顿时上头,林之绪扶着树干狂吐,肚子几乎没剩什么了,胃里还留有不适感总想干呕。
领路的小太监,并未上前对他多关心。
在林之绪吐完之后,一声不吭地继续带路,林之绪走在他的后头,隐隐觉得这人像是在发抖。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
“西北王殿下,此处是宫里预备给大人们歇脚的院子。”太监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里面有欢换洗的衣裳,您自己进去就可以……”
面前宫殿里面亮着两盏灯,从外面看并不像是有人在。
林之绪狐疑地盯着太监,“你不进去伺候本王吗?”
小太监显然是没想到他能这么问,身体抖的更厉害了,“奴、奴才,是殿上伺候的,离开久了管事要责罚的……”
胃里吐了个干净,林之绪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看向小太监的眼眸深意冷然,“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磕绊,“奴才……奴才叫三喜。”
林之绪推开房门,门内幽光照亮脚下方寸之间,他没踏进去,小太监也没走,林之绪注视着小太监,抬起一只脚踩到了门框上,“不是着急么?”
“你怎么还不走?”
太监重重打了个哆嗦,“奴才,奴才这就离开!”
太监退后着离开的惊恐的眼神,叫林之绪头脑顿时清醒,他走进殿内,里面幽暗一片,豆大的昏黄灯光并不能照见所有目之所及。
他能隐隐听见有女人啜泣的声音。
忽地一阵脚步声在身后乍然响起。
“谁!”
随着他的一声怒喝,屋里女人的哭声停了,身后的人也到了近前。
李顽飞快攥紧了林之绪的胳膊,一言不发把他往外头扯。
林之绪被他扯了出去。
李顽走的飞快,屋内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李顽就已经拉着他出了此处殿宇。
“姐夫!里面有人要害你!”
巧的不能再巧全洒在身上的一壶酒。
小太监非同一般的反应。
林之绪早料到,肯定会有人算计他。
他对李顽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明睿登基后,没忘了李顽当初的救命之恩,司礼监那么重要的地方,没继续让他待下去,而是让他掌管了油水丰厚的内庭供奉。
“新帝登基我太久没出宫。”李顽说话语速有些快,“想你跟姐姐,就到崇明殿外看看。”
这一看不得了。
眼见着殿内也不知哪个宫的太监,竟把林之绪往宫宴上献歌献武官员女眷换衣服的屋子带。
“姐夫,刚才那屋子里还有换衣服的官员家眷。”李顽拉着林之绪又往旁边走了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墙根底下才算是彻底放心,“万一里头有脱光衣裳的女人,你要进去了那可就彻底说不清了!”
说什么来什么。
林之绪被有心人引导专门给女眷换衣裳的宫殿里。
李顽拉着他跑了。
里面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不多时,林之绪曾踏足过的宫殿门口就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他们也没着急过去,灯火通明了好一大阵。
皇帝领着所有大臣全都过去了,林之绪打发走了李顽,慢悠悠地往回逛。
宫殿门口。
姜黎站在皇后身后,宋慕屏身高不够,好奇垫脚往里瞧,“这不是唐家的庶女,刚才不还在殿上抚琴来着,她不应该跟唐夫人在一起吗?”
唐夫人就是陈舜华。
门口的位置只有一个衣衫不整,领口敞开隐约露出肚兜的女人,没有林之绪的人影,姜黎心下放松了片刻,视线在女眷中寻找起唐尚书的夫人陈舜华。
陈舜华此时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自家庶女出了事,她冷眼旁观着,半分想上前的意思都没有。
“臣女请陛下做主!”
唐家庶女唐妙青捂着衣领啜泣,“臣女本来在殿中换衣裳,可不知从哪里来的登徒子偷窥臣女,还……还对臣女欲行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