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内院里面闹哄哄一片，大房二房的人但凡在家的全都跑过来看热闹，林之绪夫妻俩跟着唐林大步流星一路到了唐老爷的卧房跟前。
“三叔怎么回事？”
唐三叔怒气上脸，两脚却钉在原地，“问我！我他娘的还不知道问谁呢！”
屋里惊叫一声。
是唐老爷某个侧室的声音。
唐林拨开看热闹的肩头，走进卧房内，就见唐老爷肥硕的身体，腰部以下单薄盖了个被角，人都已经七窍流血，两眼突睁了，被角之下的玩意仍像棍似的杵着。
陈舜华光裸着肩膀，上身只着一件红鸳鸯肚兜，满脸是血神情怔愣，俨然一副吓傻模样。
眼前的情况让唐林目瞪口呆，立刻背过身去，“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
唐老爷年过四十色衰爱弛的侧室，哭着怒骂，“都是这个小贱蹄子！老爷！现在这样都是她害的！一把年纪了，非逼着老爷跟她生孩子！”
“也不知道在外面搭上了什么人，淘换来什么偏方都往老爷身上试！她也不想想，老爷都七十了！年轻的都不一定能架得住这妖精这么吸！他、他这把身子骨怎么能挺得住！”
堂堂兵部尚书死于马上风，这说出去简直太难听了。
唐家往后还哪里有脸在？
唐林脑袋嗡地一声，大喝一声，“封府，所有人不许出去！今天的事胆敢向外泄露半个字的一律拖出去打死！”他面目深寒，盯着门口一众看热闹的唐家人，厉声吩咐，“三叔四叔！把婶娘们还有弟妹们全都带回去，叫人赶紧喊大哥还有唐诚回来！”
唐家人此时也反应过来，唐老爷虽然没死，可也离死不远了，要这是真的传出去，他们唐家从老爷们再到出门买菜的婆子，从此往后就没有一个能抬起头做人的。
“大伯娘陈氏！”
唐林刺啦一声扯下来染血的窗幔，扔到床内盖住春光，“你把事情说清楚，此时天都没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像庞姨娘说的！”
陈舜华脑袋一片混乱，但仅存的几分理智告诉她，不能认，死活都不能将事情说出。
“我、我也不知道！”她啜泣着，六神无主声调可怜，“我也跟老爷说天还没黑，不得行周公之礼，可老爷……老爷他非拉着我……”
“他这样……他个样子，可千万别有什么事！”
整个唐家上下，没有谁不盼着唐老爷能稳稳当当的活着。
庞姨娘立刻就道：“扯谎！三少爷，休要听这贱人胡说八道，自她入府以来，把老爷迷得五迷三道，家里乌烟瘴气，多少事都是她搞出来的！”
“谁知道是不是她又给老爷吃什么乱七八糟的壮阳药，才害得老爷成了这样！我可告诉你！姓陈的，别看你是正室嫡妻，可我给唐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凡老爷因为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庞姨娘说着就要上去把陈舜华从床上扯下来。
俩女人隔着马上风要见阎王的唐老爷，顿时撕扯成一团。
屋子里尖叫吵闹之声快要掀开屋顶。
唐林怒喝一声，“住手！还不上去把人拉开！”
不多时，太医急吼吼赶到，扯开遮住盖住支棱木棍的被角，头顶立刻汗水流注，“这、这这，唐大人这到底是吃了什么啊！”
古人云男人只要挑动扁担，便能生得孩子。
唐老爷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一直健朗，把陈舜华娶回来，也没当成摆设，是实打实跟她过了洞房花烛，成婚后也一直疼爱有加的。
陈舜华脸被庞姨娘挠成花猫，只是跪在地上哭，一句话也不说。
此时也不是分辨罪责的时候，唐老爷嫡子嫡孙都没在场，唐林道：“张太医，您尽管尽全力医治我大伯，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马上风，这种令人听了就精神百倍的要命疾病。
一般没得医治，就看所出症状严不严重。
太医在里面忙碌着，在唐老爷被扎成刺猬之前，唐林吩咐庞姨娘，先把陈舜华关起来，过后等唐老爷嫡子回来再行处置。
院中看热闹的人，已经先行回避。
唐林此时的脸色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虚弱的一阵风都能给他吹倒，“之前我就想分家，我爹在山上这事也不管，我跟大伯提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
他疲惫中带着点可怜，“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坚决点……这、这……”他结巴了两下，“大伯这样还不如跌下马车，直接摔死来得体面点！”
林之绪与姜黎对视一眼，想笑又不能。
西北王一脸沉重，拍了拍唐林的肩膀，“唐林，若是你大哥回来了，此时你提出分家也正好，就是不知，你大伯能坚持多久。”
唐林愣住片刻，“现在提分家？大伯这样……提分家好吗？”
“那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姜黎继续落井下石，“唐妙青的事，已经叫你们唐家在京城成了笑柄，眼下吏部尚书也要换人，本来名声就不好，要是你成了一部尚书，背着主家这样的名声，以后唐大人你在朝中行走脸往哪里搁？”
世家大户名声何等重要。
唐妙青的事已经搅黄了唐家两个小姐的婚事。
再拖？
他唐林往后别想娶好人家的媳妇了，生了儿女也没脸见人。
“那就只能是这样了……”摊上这样的家人，唐林面如死灰。
“那，唐兄，我们……就先走了。”林之绪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语气憋笑中带着小心。
唐林颓丧说：“你们第一次来唐家，就赶上这事，走吧，好歹也是第一次来，我送送你们……”
三人并行着向外走去。
林之绪到底是没忍住，轻声问自己姜黎，“你前几日找清安观主，是不是……”
他跳动的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姜黎抿了抿唇，嘿嘿低笑出声，“我就是让老道想个法子接近晓月楼，哪知道最后的效果会这么好……唐夫人着急要孩子的心，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两句话把唐林炸得目瞪口呆。
“你、你们……”唐林跟大白天活见鬼了一样，盯着这蔫坏的夫妻俩，“是你们俩做的？”
姜黎耸了耸肩膀说，“我说不是，你信吗？”
唐林摇了摇头，气愤里带着绝望，“知道你们跟大房不对付，可你们俩好歹也背着点，这还没出唐家呢！”
“能脱离大房的桎梏。”姜黎一副幸灾乐祸，笑得春意盎然，“这不是你老早就盼着的吗？”
唐林无奈叹气，“事倒是这么回事。”但很快反应过来，万分不满地说：“不是你俩差不多得了，还没出唐家大门口呢，别笑得跟见了钱一样！”
姜黎乐的肩膀抖动，伸出手来学着林之绪的样子，哥俩好似的，拍了拍唐林肩膀，“唐大人，不要这么紧张嘛……”
“要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的人生，这才是最快乐的！”
送走西北王夫妻。
唐林在唐家长房长子一回来，就以名声阻挡仕途为由提出分家，唐家一众小辈文不成武不就，出息的也就唐林一个，自然不肯轻易放手。
但唐林在唐老爷子卧房，直接说出了，唐老爷十七年前背刺先太子谢昭，现在先太子血脉，已经封王，找他们唐家是迟早的事。
唐家大哥大惊。
唐林继续表态，他与西北王兄弟相称，虽不想抛弃本家，但也不想夹在当中受夹板气，分家之后，他会继续照拂唐家血脉。
唐林以雷霆之势分家，外界尚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呢，兵部尚书府已经挂上了白幡，唐老爷突然离世了。
老话说得好，老夫少妻，华佗难医。
唐尚书娶了个比自己孙女还小的正房嫡妻，齐人之福才刚享了两年多，就一命呼呜了，众人议论纷纷的同时又发现，在唐家的葬礼上，竟然没看到当家祖母陈舜华的身影。
姜黎做这事全为报复。
她乐得看陈舜活得越惨越好，偶尔还会主动朝唐林打听陈舜华的下场，只是小唐大人分家以后，特别不爱搭理着两口子就是了。
朝廷上的事，林之绪照旧躲出去，事不关己的架势摆得足足的，就好像全盘放手，对权利半分不感兴趣，甚至皇帝叫他一起陪同，接待犬戎使臣，他都推了出去，说是要在家好好陪王妃，趁明年属相好赶紧要个孩子。
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日，午后泓飨记的客人少了些。
姜黎倚在柜台里面磕头犯困。
小胡子粘在白亭云脸上有些怪异，他带着难受，想去后面偷偷摘掉，刚起身向后走，身后咚咚脚步响起，擦在他的身上，带着肩膀偏了过去。
“抱歉！”
那人声音粗喝，立在白亭云身后，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四目相接，白亭云愣住片刻。
那人也随之愣住，来人身高七次，身体壮硕无比，中原人的衣料勾勒出肌肉虬髯的身型，头颅若是再高几寸就要碰到棚顶，茂密黑浓的胡须从下颌一直连到脖颈耳后，壮硕得活像个大猩猩。
“阁下是否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