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出楚王府的侍卫,全都追赶了出来,神枢营的人也不例外,空荡阔大的楚王府,一时间变得灯火通明。
姜黎与拎着人头的白亭云奔跑在屋檐上,不断有箭矢疾驰射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成了马蜂窝。
她瞅准了一处院落,目光丈量,果断对白亭云道:“跳下去!”
他们落地的这处院子,距离东城大街还有短距离,可距离西北王府与金柏舟的院子却是同等距离。
院子外大门遭遇猛烈撞击,姜黎瞥了一眼,白亭云手里惊恐睁着眼,脖颈断口处还冒热气淌着血的谢迢头颅。
在这么多死士和侍卫的围攻下,谢迢头颅里淌不完的血液,行踪暴露无遗,他们不能直接回到西北王府。
“怎么办?”
白亭云目光冷寂地问道。
院落大门亟待撞开,姜黎眼眸一动,只身两下跳上墙边,兵器相撞声音响起,不多时,姜黎手里同样拎着心血淋漓的人头。
“分开走!”
话音刚落,院落大门被彻底撞开。
楚王世子死了!
他的卧房里出现个了个拎着死人头的杀手,死士虽然无法断定那人头到底是小四的,还是楚王世子谢迢本人的。
但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必须留下。
黑暗中,白亭云与姜黎背靠交手,两颗甩血的脑袋,在他们手中交换了无数次,侍卫与死士层层叠叠地围攻上来,情况比之金陵截杀那次,凶险有增无减。
白亭云宛如脱鞘的刀,两柄弯刀使得寒光闪烁,硬生生在围追的人中杀出一条口子,兵器不断碰撞,刀刃捅进皮肉的起此彼伏的惨叫中,白亭云大喊一声,“你先走,我断后!”
姜黎片刻不曾迟疑,身体飞旋,踹倒近身的几个侍卫,调动浑身力气弹射一样,跑出去几米远,朝着不辨五指的方向顷刻间消失不见。
白亭云拦住意图追她而去的人。
混战厮杀中,死士的人手逐渐减少,王府的侍卫大多数是神枢营临时调过来的,见光影之中,潜入王府的此刻宛如杀神降临,纷纷怕死踌躇不敢上前。
虽然堵截追着姜黎的人,被白亭云拦住大半,但另外一半仍旧追她而去。
西北王府占地七十亩。
楚王谢安,在离京之前就已封王,他的府邸与兄长谢昭比邻,面积并未比当时的太子府邸小多少。
死士穷追不舍的奔袭之中,姜黎暗骂,这些王侯将相都把家弄这么大做什么。
忽地,她眼眸一闪。
后面的死士,眼看还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就要追上,就见前面在房檐与墙上不断跳跃,身体宛如夜行的豹子一样的刺客,竟然在惨白的月光下直接消失了。
楚王府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神枢营几个喝多了的副将,自然酒醒。
房门被敲得咚咚响,神枢营的所有人全都被揪出来站在院子里。
楚王心腹脚步焦急进喝酒的屋子里搜寻了一圈,一无所获,为首的人道,“人呢?分明刺客就朝你们这里来了!”
“你们神枢营的人都在这了?”
他的语气冷厉,对前来守卫楚王府还喝得酩酊大醉的几人极为不满。
一位副将满身酒气,没睡醒似的道:“刺客?哪来的刺客?”
“少废话!”
“你们的营官呢?赶紧把他叫出来!”
楚王世子肯定是出事了,就是情急之下尚未判定死的是世子谢迢,还是他们的兄弟四喜。
话音刚落,喝酒屋子隔壁,房门吱嘎打开,金柏舟双眼惺忪,地看着院落中几个不速之客,“做什么?”
副将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金柏舟虽然面容正常,但满身的酒味,显然也是没少喝,“有刺客潜入王府,你们不去好好护卫世子,跑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我神枢营的人,只负责王府外围的安全,连博雅苑附近都去不得。”
“你们世子出了事,可千万别把罪责推到我们头上。”
神枢营一群兵痞,京城无人不知,这些楚王的人,自然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过,但此时情急,他们却容不得金柏舟多说。
“让开!”
为首的人厉喝一声,“我们要搜查你们住的地方!”
金柏舟他们奉长公主谢岚的命令,借调前来,这地方本来就是人家的,金柏舟无所谓地摊开双手,做了个手势,“随便搜!”
见他态度坦荡至极。
楚王的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领了人进去搜查,本来就是临时居所,金柏舟睡觉的屋子,还回荡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几个人进屋,翻箱倒柜,把床铺翻了个个,也没搜出什么来。
“你的最好惊醒着点,今日王府进了刺客!”一无所获,王府的人憎恶地盯了他一眼,“今日的事情,我们自会禀明长公主殿下!”
他的威胁,金柏舟全然不在意,照旧不咸不淡地回应,“你等皆是护卫世子一等一的高手,出了事情,你们都拿不住刺客,我们这些大头兵……”
他哂笑了两声,“想要禀告长公主也请随意。”
楚王府的人呼呼啦啦出了院子。
副将立刻跟金柏舟交头接耳,金柏舟应承了几句,叫他们什么都不要多打听,今夜的事情叫手下的人把嘴巴闭紧了,不要往出透露半个字。
“出来吧!”金柏舟重新返回屋子
倏地一个黑影打开窗子跃了进来。
正是倒挂在屋子北面窗外的姜黎。
见她把一个装着脑袋的木盆扔在地上,视线掠过谢迢的染血的脸,万分惊异地拧眉问道:“你就是端着洗脚盆躲避追杀的?”
她当然不是端着洗脚盆逃跑的。
有谁逃命会揣着洗脚盆。
她拿起桌上茶壶对嘴灌了一口,又猛地吐了出来,“怎么是酒?”
金柏舟:“……”
为了今夜的事,戏码演得足足的,金柏舟连屋子里的茶壶都关的是酒。
“怕血迹洒出来!”姜黎又道。
金柏舟说:“怎么就你自己,白亭云呢?”
“不知道,他在后面断后。”姜黎说:“应该没事。”
金柏舟又看了一眼,洗脚盆里的谢迢脑袋,拧眉道:“你们杀的是谢迢?”
姜黎点了点头。
金柏舟又担忧地说道:“谢迢的生死关系江南局势安危,这一次动静闹得这么大,皇帝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所有的事情,全由林之绪一手谋划。
姜黎不以为意道:“皇帝疑心已起,谢迢的死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既然已经谋定要送谢安上路,皇帝……”
她嗤笑一声,“他就算想查,又能查出来什么?”
翌日天空飘起薄雪,细密的雪花落在地上,湿润了整个王府房前屋后,昨夜刺客拼杀过后的血迹全被刻意抹去痕迹。
空气中只余微微混着冷气的血腥味。
金柏舟照常巡逻,面前走过几个每日诊脉的太医,边走边低语着楚王世子的伤势,隐约能听出来,今日看诊并未查看到楚王世子本人。
王府的人还说告诉他们,楚王世子谢迢的伤势已无大碍,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晨光熹微,清晨的一片寒冷之中,金柏舟望着太医们行走的方向,唇角勾出嘲讽至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