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姜黎还在冰窖里冻着林之绪却被拖在了早朝

说法?

要什么说法?

林之绪心里冷笑:难道还要他哭上一把,跟皇帝煽情以正清白?

“立志用功,犹如种树,毁于得失,不在臣的考量范围之内,臣的父亲先太子谢昭如此,臣亦是如此。”

他顿了下,目光坦荡无比,直直地看向谢明睿,“皇兄,你懂臣弟之心。”

一句“你懂”胜过千言万语。

谢明睿本来动荡的心房,顷刻间安定。

是了,不论是初相识,他断腿之时林之绪坚定站在他身边,还是在他登基之后,林之绪只有对他更恭敬,从没有半分逾矩,所言所行,全是为了朝廷百姓考虑。

就真的跟他的爹,谢昭一样,为家国为天下鞠躬尽瘁。

他林之绪什么时候都是,自己随叫随到。

章骅瞧着皇帝,被林之绪几句话弄得面上感性不已,顿时眼眸一沉,立刻出列道:“陛下,朝廷虽然有百万雄兵,但江南的事,若一日怕有一日的变故。”

“未免夜长梦多,兵部的条陈还请陛下早日决断。”

陈宣堂历来就是世家党派的人,他今日剑锋所指西北王,在朝堂上与西北王斗法已然落败,再纠缠下去恐引起皇帝的不满。

章骅老狐狸,及时止损,使了个眼神把还想再说的陈宣堂给瞪了回来。

但嘴仗已经开始了。

世家一派想偃旗息鼓,寒门一党哪能轻易答应。

罗山身后,一位苦寒出身的西北官员道:“江南的事,必定要议,可陈大人慷慨激昂参奏了西北王殿下一大通,所言捕风捉影,堂堂朝廷大员出口如乡野妇人。”

“如此诽谤当朝郡王,污蔑完了就像就此结束?”

“那你待如何?”

陈宣堂瞬速回嘴。

那位西北官员也不是吃素的,“我待如何?陛下在上,西北王在此,子虚乌有污蔑郡王自有你的罪名等着……”

这头早朝开到日落西山。

外头李顽急的宛如热锅上蚂蚁。

“小李子?”福安太监给皇帝换茶水的功夫,出来就见李顽在勤政殿外后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你不在你的薛大人家里好好待着,跑前朝来干什么?”

李顽与锦衣卫薛颖薛总指挥使是对食,宫里人尽皆知。

偏李顽救过皇帝命,在陛下跟前颇为得脸,就连皇后遇到年结都会把他叫过去赏赐一番,如此得宠,宫里人眼红也就只能在背地里喊他一声兔儿爷。

再难听点的走旱路什么的……压根不敢说,怕传到这位在皇帝跟前仅次于福安的大太监耳朵里,没了命在。

“福叔!”

李顽眼眸一动,“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有日子没见过陛下天颜,过勤政殿来,看看能不能隔远了看上一眼。”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得了,体量你一份心思,陛下前个还念叨你来着!”福安把身后太监手里装着茶碗的托盘递给李顽一个,“勤政殿你也不是没伺候过,一会跟着进来吧!”

大殿内仍旧吵嚷不休。

除了参与骂街的这些大臣,精神的跟斗鸡似的,其他人简直都要熬疯了,任是谁,从天不亮站到现在都受不了。

“当着陛下的面,你简直有辱斯文!”

陈宣堂彻底不要脸了,扯着嗓子跟寒门一党的人吵。

另外一边也毫不示弱,“我有辱斯文?也不知是谁,自己家的烂事都没搞明白呢,放着江南大事不说,张口闭口找西北王殿下的错处,你这般鸡蛋里挑骨头,还记得自己是朝廷命官吗?还知道礼义廉耻,君臣奏对的礼数吗?”

谢明睿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恰好福安递过来一杯茶,他猛气灌了半杯,摆了摆手,福安立刻叫殿外的小太监们给这些苦了一整天的老大人奉茶。

走在前面的李顽,可算是有机会能见到林之绪。

林之绪见奉茶的人是他,眼眸愣了愣,同时指尖多了个小纸条。

很快李顽的身影就错开,走到了身后的人身边去。

纸条偷偷展开,林之绪神情猛然一紧,回头看了一眼站了一整天脸如菜色的江叙平。

姜黎和孩子都不见了……

林之绪不顾两边人就快动起手来的架势,立刻站出来道:“陛下,江南的事,兵部会尽快会同户部拟出来个章程来请陛下定夺!您看……”

西北王的话落在其他大臣耳朵里,宛如及时雨,简直好听的不得了。

谢明睿心想,果然还是西北王甚得我心,他立刻表态,“行了,都闭嘴吧,吵的朕耳朵都疼!你!”

“你!”

他手指头朝下点了点,“还有你!刚才就属你们几个吵嚷的最凶,殿前失仪,回去给朕好好抄十遍大宴君臣令!三日之内交上来!若有下次加罚十遍!”

“陛……陛下……”

陈宣堂顿时呆若木鸡。

其他几个吵嘴的大臣也没好到哪儿去。

大宴君臣令是什么?那是比转头还厚的君臣礼仪,里面记载着车轱辘一样啰嗦,尽是对皇家歌功颂德的文章。

就那么个扔出去能砸死人的玩意,抄上一遍就要了老命了,抄十遍那不得残废,皇帝这简直就是让他们比死还难受!

“明绪啊,凡事张弛有度,兵部的事,你在朕放心,江南用兵的长成就是着急,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皇帝一张脸变的比翻书还快,到了他堂弟西北王这里,和颜悦色语气温柔,堪称和风细雨,“朕记得你已经在兵部连着待了十几天,若得空就回家看看,也省的西北王妃不乐意。”

林之绪心里这会住了一窝蚂蚁,根本没闲工夫跟皇帝兄友弟恭地瞎起腻,“谢皇兄关心,臣弟一会就回家,待明日再把调兵江南的事出个条陈。”

皇帝愣住一瞬。

他叫林之绪歇一歇,就是顺嘴一说,没想到他能随杆上。

谢明睿咳了下,总感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散朝吧!”

勤政殿外,苦熬一整天的大臣们终于得到了解放,更有那七十来岁没至仕熬着退休的老大人,脚下生风出宫的速度赶上火燎腚那么快。

浩荡荡出宫大臣们的背影,都述着同一句话:“可赶紧走,可千万别被陛下给逮回去!”

世家党派觉着在西北王哪里没逃到便宜,还想再挑衅几句,可眨眼的功夫,西北王殿下,连带着那位跟他穿一条裤子的江大人都不见了。

章骅走到最后,虚情假意地取代罗山,扶了扶周阁老的胳膊,“阁老,这门槛可高,你可小心着些!”

朝会上这一出闹剧,就是他指使的。

此时话里有话,周敬虔哪能听不出来,“有劳章丞相费心,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陪不了陛下几年喽!”

世家寒门在先帝的时候,虽偶有争斗,但大抵相安无事。

他这是叫章骅适可而止。

可章骅却道:“那哪能,阁老是我大宴朝廷肱股之臣,陛下和朝廷可都仰仗着您,再说就算阁老收山,您收的好学生可是不少。”

“还好、还好!”周敬虔说:“不如章丞相慧眼识珠!”

“也不尽然!”章骅意有所指地说:“您收的学生,一任帝王,一任太子,一位郡王,大宴再找不出比您在德高望重的人了。”

周敬虔没说话。

章骅扶着他边走边,推心置腹地道:“方才殿上陈宣堂的话,也不都是空穴来风,江南诸事皆有迹可循,西北王是您的得意门生,又是大宴第一个六元,他的手笔岂是寻常人看得透的,您是他和他父亲的授业恩师,迷局关窍相比您老也许能窥得一二。”

周敬虔老迈的身躯,骤然紧绷。

罗山在他们身后皱起眉头。

不管章骅特地等在这里,与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方才陈宣堂的参奏都让周敬虔心里开始打鼓。

林之绪那张万年不见惊慌的脸,浮现眼前。

那孩子……当真对皇家半点怨气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