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一下跳到后宅私事上,唐林面露犹豫。
江叙平却说:“儿子?你啥时候生的儿子,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唐林情况特殊,爹出家了,娘老早就死了,婚嫁没人管没人念的,早先朝中的人不没有动了心思给保媒拉纤的,但那些人的背后关系太过复杂,他都没怎么动心。
便是现在,陪在身边的通房,也都是自小陪着伺候他长大,自己把人家姑娘,拐到床上的,要不章世昌怎么说那姑娘没名没分。
“去年有的身子,这月初生的。”提及媳妇孩子,唐林面容柔和了些,“俊娘……我倒是想给她抬个名分,只是她家里的弟弟功名,还得看着今年的秋闱,她给我生了儿子,我自然要好好待她。”
“只是这当口,给什么名分倒不大好提!”
“那有什么不好提的!”章世昌一脸狡黠,“你那个内弟,不是读书读的还可以么?将来他入了试图,你又是礼部侍郎,还能缺了俊娘娘家的体面?”
“要我说,你现在的位置与你那通房俊娘,一样尴尬,有多少人盯着你吏部侍郎正妻夫人的位置,琢磨着心思想往你后院塞女人!”
“你这儿子来的时机多好!”
“你的意思是……?”唐林面上有些茅塞顿开的意思。
江叙平瞬间就听明白了,“既然你内弟也是个将来要走官场的,那别犹豫太多了,若单单只看家世地位,你当初也不会从唐家分出来单过!”
“再者有之绪的关系在,西北王这么大的依仗,还需要你绞尽脑汁弄什么人际关系!”
“你现在一无家族捆绑,二无长辈叨扰,想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扶正,还能是什么难事?”
“对呀!”唐林一拍大腿,爽朗笑了起来,“我这要是把俊娘扶正了,那她下半辈子不爱惨了我!”
“哎呀老天爷!还爱惨了你!”
章世昌满脸嫌弃,“快住嘴吧!大庭广众的,生怕被人不知道你佳人在怀,夫妻感情好?当真是烦人!”
唐林、江叙平被他恼羞的样子逗乐。
三人又说了点别的,江叙平还帮着唐林出谋划策,唐林的儿子满月酒怎么办,简单聊了一会,唐林突然面色凝重,地说:
“对了,光顾着跟你俩倒苦水,一打岔正事都给忘了!”
“什么正事?”江叙平问。
唐林道:“前阵子,长公主府把那个滞留在公主府的假谢迢脑袋,送到了宫里,你们都知道吧?”
章世昌与江叙平点了点头。
“听说了!”江叙平问,“怎么?那个老妖婆又有动静?”
唐林一脸严肃地说:“何止是动静,这女人心肠狠得一般男子不及,那个谢迢是假的,朝中上下无人不知,但没有圣旨明示,朝中众人就得拿他当真的!”
“甭管,望海湖皇陵那个尸体到底怎么回事,她谢岚也太狠了,直接把脑袋给皇帝送去投诚!”
“听说还是她亲自下的手!她都如何豁得出去了,咱们的陛下还能说什么?她本来就是受了楚王连累,明面上也没大的过错!”
唐林道:“陛下还能继续关着她?她一出来,咱们所有人的日子就没个消停!”
但凡涉及,父辈权势争斗,章世昌向来不发表意见。
他就好像把自己蒙在罩子里,隔绝自己好友与亲爹之间的一切尔虞我诈。
所有事情跟他都没关系,在家里他是孝顺调皮的儿子,在外面与林之绪他们相交,掏的是肺腑的兄弟真情。
楚王谢安倒台,于朝中形式没有太大改变。
但谢岚一参与进来,那对于寒门,与风头正盛的西北王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江叙平面露凝重,“我晚些给之绪去信!”
林之绪这边收到江叙平的来信,大长公主谢岚以假谢迢的头颅,像皇帝低头,即将被放出来,对此他不置一词,面露嘲讽,把信件轻轻放在一边。
距离水军出征,眨眼过去半月。
虽与他固守金陵不同,大宴水军士气正盛,又有大军与火气傍身,但林之绪仍心有惴惴,一向不信神明的他,破天荒的约着腿上刚好的白亭云去城外永安寺祈福。
永安寺位于金陵城外十里的山上,山路陡峭,可苦了白亭云这个拐杖还没扔的半拉瘸子。
他靠在双人抬的竹椅上,大爷一样,手中捧着小厮伺候着的凉茶,“还有多久到?小爷我满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子了!”
一同前来的陆诤与潘超,同样累的呵斥带喘,肺里恨不得拉风箱。
侧目瞧了一眼,躺在竹椅上的白大爷,俩人不约而同没稀得搭理他。
林之绪额头渗着汗珠,白净的脸上湿润得愈加白玉一般无暇,偏生他今日还穿了一身暗紫外袍,一明一暗,衬托眉眼浓墨如画,面容愈加俊美无匹。
再加上,旁边有白亭云这个长的雌雄莫辨,一脸轻挑风流的在,惹得一同上山的年轻女子纷纷侧目。
林之绪说:“就快了!你且在忍忍!到了地方也好给汪将军一同祈福!”
他常年喝姜黎空间里的灵泉水,身体自然强健,虽比不得武人那般魁梧,但上山这种体力不算太大的体力耗损,还算是面不改色。
白亭云撇了撇嘴,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微红了起来,把脸转过去一边,别扭地道:“谁说要给他祈福了!”
他这小模样,跟新婚害羞的新嫁娘差不多。
林之绪算是看明白了,汪白二人的关系,与薛颖和李顽差不多,就是他俩太要脸,从上到下瞒得死死的,就连姜黎都不知道。
看破不戳破,林之绪淡笑着没吭声。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可怜的潘超和陆诤,都快累到升天了,终于到了香火兴盛的大殿跟前。
林之绪亲手取来香火点燃,撩袍跪在面无表情,却有无限悲悯的大佛跟前,轻声祈祷,希望佛陀能保佑他的妻子平安归来。
一旁白亭云学着他的样子,把拐杖放到一边,也跪下,嘴唇一张一合轻声念着什么。
陆诤也同样下,为家人祈福,唯独孤家寡人的潘超矗立殿外,望着树梢深处白云缥缈出神。
他们此行并非表露身份。
但几人一身官威,衣着绫罗,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亲随找了和尚布施了一大笔银子,没多久,一个老和尚,立刻认出来林之绪身旁的白亭云是何人。
“施主,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几人顿住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