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江叙平拧眉,“朝廷刚跟犬戎达成附属国和谈,皇帝断不会因为这区区几十条人命,跟犬戎翻脸!说破来了天,多说也就派个使臣过去质问,到时候犬戎把事情任意往劫匪什么的身上一推,一了百了!”
事情出在西北,京城这边鞭长莫及。
“最好的结果就是启年和向渊没事!”林之绪道:“西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书信慢些要半月的路程,事情是在十月底出的,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我就怕……”
“不能是真的!”
宝财此时已然红了,他倔强着说:“启年功夫比我还好,他那么聪明肯定会没事的,还有向渊,他们身上都带着火铳还有炸药,我不信他们会死!我的兄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姜黎站起身拍了拍宝财的肩膀,“别哭,他们会没事的,我们也都相信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现在就是在等着时间,顺天府段大人不是说了么,商队的尸体再有五日就送过来了!”
“他们到底出没出事,过几天就知道了!”
虽是这样安慰宝财,但姜黎自己心里没底的很。
依照范启年冷静缜密的性情,她是断然不会相信,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两个弟弟就这么出事的,但是距离事发时间过去,半月有余,半个月的时间,只要他们俩还活着,不管怎样消息也该送到西北王府了。
家中气氛低迷,李顽也没在继续待下去,到了下午被薛颖接走。
傍晚残阳混着血丝,星星点点洒在京城错落的城楼上,仿佛给人间下了一场血雨。
饭厅里宋慕屏急吼吼地冲进王府来,找姜黎询问商队的事,林之绪无心用饭,草草吃了几口,命人取来油纸扇,慢慢踱步往朝晖书社去。
书社于两年前建成。
由西北王出资占地十亩,主旨为护所有读不起书的天下读书人。朝晖书社以西北王一品亲王之尊,邀请天下大儒,每十日开经论坛,若在论坛上,辩得姓名得大儒赏识着,皆可进入书社免费读书三年。
不仅如此,朝晖书社还针对书法、绘画,聘请专门的老师,但凡书法绘画受先生青眼,皆能进入书社分文不掏修习技艺。
两年来,朝晖书社名满天下。
招徕无数学子趋之若鹜。
仅仅天启三年一次春闱,朝晖书院便出了十三位进士,其中三人皆在两榜进士之内。
犬戎俯首陈臣与大宴,成为大宴附属国这样的国之大事,必然会引得学子们议论纷纷。
书社大堂内,有学子镇臂高呼,“犬戎人狼子野心,此番俯首称臣,未必不是暗藏祸心!朝廷如此轻易就答应了,犬戎区区数十万两的岁贡,未免太过儿戏!”
“这位仁兄,此言差矣!”
另一位学子道:“犬戎远离大漠,每年全年生产白银不过区区白万两,他们能拿出来十万两以上的银子就已足见其诚意!”
“他们是久居塞外,可你别忘了,这些年光是每年冬天,他们从西北城镇里劫掠走的财务都不知这些数!”
“更何况,他们还有盐铁矿,即便不事生产,这些东西也没少卖到中原来!”
开口说犬戎人不可信的那位学子,辩驳的面红耳赤,像是怕众人不信,他竟直接踏上了桌子,其他言凿凿地呐喊道:“还有他们的战马!犬戎人骁勇善战,每年都会与大宴西北边境军队产生摩擦,今年却突然收起刀兵,这难道不令人怀疑吗?”
“你这怀疑根本毫无根据!”
其他人持不同看法,“我大宴国力日益强盛,左右邦林无不臣服,区区一个犬戎游牧,像是怕了我大宴也是有未可知!”
“三哥!”
燕小春撑着扇,见林之绪肩头湿了一块问了一声。
林之绪往大堂里往了一眼,“走吧!”
书社林之绪的书房内,放置了一大批古往今来珍贵文献,可以说这两年,林之绪都在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两年间经他手修复的珍贵文献不计其数。
曾经朝堂上纵横捭阖、玩弄权术与人命与股掌之间的西北王,仿佛就像真的褪去了满身的戾气,成了一位淡泊名利的学着。
“三哥,你也觉得犬戎人这次是真的向大宴俯首称臣了?”
燕小春心里还想着方才堂上的辩论。
桌案上放着,半月来整理的书籍,都是千年前曲谱和书籍,股本难寻,林之绪也是用尽了办法,才寻到这些记录千年前王朝兴衰的文献。
他用油纸小心包好几本书,妥帖放进竹篮内,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燕小春说:“你觉得呢?”
“新的犬戎王登基三年,与咱们的陛下登基时间相差无几,可却屯兵却一直没有停止!”燕小春道:“他们虽然农耕力量小,所产白银不多,十万多两银子也足见俯首称臣的诚意,但看外部因素确实诚意尚可!”
“还有吗?”林之绪端着手,颇为赞赏地看着他。
燕小春说:“这次启年他们出事,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事情发生在两国刚签订和谈的当口,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再有,犬戎使臣此次进京迟迟不走,宝财打听到,他们曾多次与大宴粮食供给贸易的南渝接触颇多,大宴朝现在看着国力强盛,国库不缺钱,可实际上,大宴确实比那个国家都要却粮食!”
“犬戎的狼子野心,藏的即便深,但也非并无端倪!”
“小春,你今年秋闱失利,要不要试试明年从院试开始考?”林之绪忽然调转话头问道。
燕小春这两年来勤学苦读,两年前乡试已经失利过一次,今年春天的乡试春闱又再度落榜,他一个跟在西北王堂堂六元文曲星身边的伴读,几次三番名落孙山,着实面子里子都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