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爱卿听闻你成亲之后，一直与明绪住在一块？”
江叙平说：“是，臣在西北的时候，就与西北王殿下相交甚笃，在西北的时候臣就住在他们家，臣又娶了殿下在林家的侄女，在京城没再分开过。”
“两家人合在一家过，倒也是热闹！”谢明睿没话找话，闲话家常，“堂弟这王府，朕还是第一次来，记得年幼时候，皇伯父的府邸朕经常来玩，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拘谨。”
江叙平暗自白了他一眼，硬着头皮跟皇帝扯闲篇。
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皇帝才面色不大自然地问道：“不是说太医给看过了，西北王妃如今身子如何了？”
“伤得很重！”江叙平据实说，“太医现在人能有口气都是老天垂怜，能不能醒来，醒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这些都无法预料。”
“这样啊……”
谢明睿语气可惜，“可怜我堂弟，年幼失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如今王妃有成了这幅模样……”
林之绪成了这个样子，是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你！
江叙平心里恨得都要滴血了，但他不敢说，他冷下脸色，起身对皇帝行了个大礼，十分冷肃地道：“陛下，臣有一事恳求！”
谢明睿被他突然下跪给弄得愣住一瞬，“什么事？你说？”
“大军大捷那日，兵部有官员来报信，说是西北军大捷，全歼犬戎十万兵在白涂河，这些都能对上。”江叙平冷声道：“但兵部来的两个典簿却与殿下谎称，西北王妃殁了，还得殿下当场吐血晕厥。”
谢明睿脸色一变当即沉了下来。
江叙平继续说道：“那两个兵部的官员当日就被扣留，现人在顺天府衙门，段大人虽然审理过，但这两个人明面上看并没有任何问题。”
“战报的文书据他们说，看到的就是西北王妃被当场炸死，可臣第二天在段大人送来工供词的时候，回兵部查过，兵部的战报上，并未有一字提及西北王妃。”
“不管是遇袭爆炸意外，还是身手重伤。”
“朝廷政务信笺来往深严，兵部的战报更是半分不容出错！”谢明睿登时怒色上脸，“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那两个官员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目前还没招供！”江叙平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兵部机密战报，这样涉及家国安全的东西，都能被染指，害的西北王殿下当场吐血。”
“背后的人其心歹毒，还请陛下彻查！”
谢明睿沉吟片刻，朝堂上，世家党派为首的长成下个一党与寒门为首的西北王殿下，斗得你死我活。
敢于动战时战报，又只动了个西北王妃死了的消息，这样的手笔，谢明睿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跟丞相章骅脱不开干系。
犬戎人被打退了。
朝廷现在有粮食，时局转瞬变换。
谢明睿心思飘忽，说了句，“所以，明绪一直不相信西北王妃战死，就是因为兵部那两个传假消息的典簿？”
江叙平的心，顿时就冷了下来。
改动战时战报，谎称出征平定战局的主将战时。这样重要的事，关注点是在西北王如何不相信西北王妃殁了吗？
“西北王殿下与王妃夫妻情深，便是没有这样的事，不见到人他也不会相信的……”
“皇兄。”
谢明睿见了林之绪过来，当即站了起来，满脸心疼，“堂弟……今个礼部的事，朕……”
“皇兄不必多说！”林之绪面色憔悴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了，“臣弟让王妃出征时，我们夫妻所想，只是不让让大宴江山风雨飘摇，对于功名利禄，臣弟与王妃已经贵为亲王，亲王妃，并未想的太多，也没有执念。”
“明绪你……”
他惨笑的样子，让谢明睿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礼部那几个老古板，臣已经撤了他们的官，不叫他们两代之内，进京科考，西北王妃带兵平定西北战乱，驱逐鞑虏，这份功绩，朕不会忘，也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模糊掉，前线答应给她的镇国公主的名号，朕还是会给！”
“那便多谢皇兄了！”
林之绪笑了下，眼底哀伤暗沉一片，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轻缓地道：“我与她成亲时家里穷，连当时从林家出来住的屋子棚顶都是漏的。”
“她那个人，性子欢脱，没有心机，最喜欢的便是坐在床上数大把大把的银票。”
林之绪淡声说着，他们夫妻的事。
谢明睿一时接不上话来，面色有些尴尬地盯着他。
“我从前总是着急想跟她要个骨血相连的孩子，逼着她喝许多苦药汤。”林之绪说：“现在想来，什么孩子子嗣也没有她重要，这人世间，权势财富，若是没有了她，还有何意趣？”
他这番话说的谢明睿登时心惊不已。
“明绪你……”谢明睿愧疚道：“堂弟，等王妃好了，将来你们的孩儿，便是朕的孩儿，你们夫妻今日为朕，为大宴所做的一切，朕都会记住。”
林之绪了无生趣地看了谢明睿一眼，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半晌过后，皇帝心里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明绪你在想些什么？”
“哦……没什么。”林之绪眸色空泛，像是被掏空灵魂一般，神情发木，“臣弟，只是想，快开春了，去年臣还跟姜黎许诺，要带她去看城外的十里梨花林。”
虽然功于心计，虽然全天下的人都在怀疑之内，但到底血肉之躯，一种名叫心疼的陌生情绪，侵染皇帝心头。
谢明睿幽深地叹了一口气，问出了一句，暗藏在心底的话，“明绪，堂哥一直有句话想问你。”
林之绪转过身来，淡褐色的瞳孔无神地望着他，“皇兄，您有什么话想问。”
“朕想问……”谢明睿语气犹豫，又带了些许小心，“若那份战报没有被人篡改，您的王妃她真的……”
便是天底下嘴臭的乌鸦嘴，也就不过如此了。
江叙平猛然抬头看向皇帝，眼中厌恶难掩。
就连一旁的老太监福安都十分明显地吃惊了一下。
林之绪倒是面色平静的很，他轻缓地笑了下，眼中执拗和哀恸混为一体，“那我就与她同去。”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便是世间最浓的深情也不过如此。
谢明睿只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不行，“明绪，会好的，朕这就命太医院所有人在王府驻扎，一应所需，全由宫里供应。”
“臣弟，代王妃多谢皇兄心意。”
皇帝做足了面子，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正要起身离开，林之绪却突然开口说：“皇兄，臣弟的几个内弟，平日里姜黎最宠着他们。”
“他们也在此次驱逐犬戎的大战中颇有建树。”
“你是说，这次还有上次金陵危局时候，西北王妃麾下的几个小将？”
林之绪道：“是，臣弟想给他们几个求个恩典。”
“上次金陵一战，朕就想给你的几个内弟加封，只是想着他们年纪太小，想再多磨练他们一下。”谢明睿沉吟了下，为自己之前的无视找理由，“这次驱逐鞑虏，多亏你的王妃和你的小舅子们……”
谢明睿这一趟还好是没彻底白来。
有时候江叙平都弄不懂林之绪这个人了，分明那么难过，姜黎的事打击的一阵风都要吹散来了一样，却还能趁着这个机会，把范启年宝财他们五人，全都在兵部和神枢营安插上要职。
甚至连九门都尉府这样，京城的第一门户，都能被他叫皇帝心甘情愿安插进去人。
燕小春来年开春，秋天要走科举的路子。
五官的的位置，林之绪在皇帝哪里绕了个弯子，原本神枢营副营官的位置，叫了贾宇去做，而宝财他们则是被分开插入各个机关政要。
“我爹娘要是在天有灵，知道当了九门都尉府的官，做地底下都能笑醒。”
西北王夫妻的卧房外，宝财拎着一壶酒，对面坐着兄弟几个，像是要彻夜守在这。
宝财惨兮兮地笑了下，猛灌了一口酒，“可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林之绪把他们几人，无一例外，全都求了官职，本是天大的好事一桩，可他们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我听锦瑟妹妹说。”迟鱼恨恨地道：“前几日，长公主那个老妖婆来了咱们家，把三哥气的没当场掐死她！”
“姐出事，也是她们那边的人做的！”
“这个满心阴毒的老娘们！”宝财用力锤下桌子，“把姐害成这样，我恨不得把他们一刀刀片下来下酒！”
“不可冲动！”燕小春说：“朝局如战局，看不见的倾轧争斗里，万一一个弄不好，又不知道要搭上多少条人命！”
“搭就搭，我还怕他那个！”
宝财恨不能现在就提到冲进长公主府，把那群牲口，一刀一刀全都给结果了。
“话不是这么说！”范启年也道：“弄死一个女人容易，但你别忘了，她是长公主，明面上她还是皇帝的亲姑姑，虽然有楚王谋反的事在前面，但说到底她跟皇帝还没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