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绪声音极为冷淡地说。
谢岚脚步顿住,脊背肉眼可见地抖动了下。
燕小春拳头抵在唇边,心想,他们家三哥,就算不跟谢岚冲突起来,也能把这疯女人气的半死。
谢岚被气道理智几乎绷断,上车时候掌心被指甲陷出血痕,她凝望着旧太子府,如今的西北王府,目光无比阴鸷地吩咐道:“张舟!今夜我要你派人血洗西北王府!”
金柏舟扶着谢岚上马车的身子骤然顿住。
谢岚极为不悦地盯着她,宛如一条恶毒的蛇,“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舍不得你神枢营的人?”
金柏舟道:“殿下,现在乃是多事之秋,上次派人行刺西北王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应当是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现在贸然行事恐怕……”
堂堂西北王府,皇城根底下,就与皇宫隔了不到二里地的距离。
谢岚这女人已经是彻底疯了。
谢岚却道:“那又如何,派去杀这孽种的人去了多少趟?那有一次成功,谢明绪这个孽种又有那次上报官府?”
“他西北王府不是能人多么?本宫倒要看看,没了他那个乡下女人,他偌大的西北王府还能不能全保下来!”
金柏舟犹豫来了下说:“血洗西北王府动静太大,派神枢营的人去也太明显,不如这样,殿下可否派王府的死士前去,末将也跟着一起。”
谢岚凤目一错不错地盯着金柏舟,仿佛要把他盯出出来一个洞,她话锋一转突然问,“张舟,本宫突然忘了,你的老家是哪里来着?”
金柏舟心下一动,“末将,老家就在京城,是前朝十二年入的城防营。”
“前朝十二年……”谢岚说:“九门城防一直都是程广琛在管着,难为你在城防营这么多年不出头,混迹了这么多年,才混了个神枢营营官的职位。”
“末将惭愧!”
金柏舟道:“许是老天垂怜,叫末将得殿下赏识,才有了末将的今日。”
谢岚许是对他的态度,有些许满意,她做进马车里悠悠地道:“跟在本宫身边忠心耿耿的人不多,章骅已经折进去了,你今夜就不要去冒险了!”
“本宫知道,血洗一座王府在京城根本不可能。”
“但是本宫就是不想叫这个孽种痛快,但凡他的府上死了一个人,本宫就能高兴好一会,若是一股脑全都死了,本宫合该庆贺三日,谢老天长眼!”
“是!末将遵命!”
马车缓缓走动,金柏舟握着到护卫在侧,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这座他心底里称之为家的地方。
谢岚的言语之间,已经在点他,今夜不管行动如何,他都不能主动给王府送信。
“佳科,怎么了?”
回到卧房,林之绪语气有些急。
李佳科道:“灵泉水制成的药丸没有了。”
之前林之绪掏光了西北王府所有的存药,还把姜黎送给外公的药也给拿来,但姜黎伤的实在太重,能抱住命都实属万幸。
所有用药必然加倍,能维持到今日都是在省着用。
林之绪的脑袋宛棒喝一般,被人打了下,他道:“我拿给你的药丸已经是最后的,佳科,她目前的状况若是没了灵泉水会怎样?”
李佳科语气中的犹豫,叫林之绪心焦不已。
“王妃目前的情况已经被当初好太多!她的内脏肺腑近乎重塑,实话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
姜黎面色平静宛如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脸色已然褪去蜡黄只剩下一点无血色的白。
李佳科说:“依照她目前的状况,危机性命的情况应当不会再出现,但是没了灵泉水,势必会影响她醒来和恢复的时间。”
“其他的药材和可以维稳住她的状况,但无论怎样也无法达到灵泉水的效果。”
姜黎的空间非她本人应允旁人根本进不去。
纵使空间里的灵泉再多也是望洋兴叹。
林之绪叹了口气说:“辛苦你了佳科,没了灵泉水,就是往后再辛苦些,她已经恢复到了现在程度,我相信总有一日会醒过来。”
姜黎若是一年不醒,他等一年,一辈子不醒,他就守在嫁你床边一辈子。
李佳科瞧林之绪面色迅速颓败下去,忍不住叮嘱说:“殿下,您也切莫太过操劳,先前吐血的症状已经影响了心脉,假若有一日王妃醒过来了,您再病倒了可不是要辛苦死我!”
林之绪愣怔一瞬,听出他的安慰,转而一笑青白的面庞憔悴英俊,“知道了,断不会叫你累死的!”
八个月的肚子,姜敏进来总是睡不踏实,姐姐没醒她总是放心不下。
“娘亲……”
大女儿动了动,嘟囔了句。
姜敏翻过身,在大女儿身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把丈夫的胳膊搭在女儿的腿上压住被子,起身下了床。
姐姐已经重病快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里,她整日噩梦不休,各路恶鬼纷纷在梦里找上了门,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有身子的人夜里爱饿。
即便心里惊惶不已,也抵不住胃里咕咕地叫。
他们院子的小厨房,厨娘每晚都会准备好食物,生怕还有一月就要临盆王妃的亲妹妹饿到。
姜敏挑着灯笼,在厨房就着夫妻肺片,吃完了一碗小馄饨,在马上返回自己卧房的时候,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掉头去了西北王夫妻的正院。
王府正院门口有侍卫把守,见来人是王妃的妹妹,放了姜敏进去。
此次西北王府夫妻卧房的主灯已经熄灭,窗子上只留有黄豆大小的微弱黄光,姜敏知道那是姐夫在给日夜照看姐姐留着的。
她并非要敲门进去瞧瞧。
只是好像就这么站得离姐姐近一点,心里就能踏实一些,身后侍卫生怕她有个闪失还在两步远的距离了跟着。
“夜里风凉,刘夫人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侍卫开口劝道。
“劳烦大哥你跟着了,我会瞧清楚脚下的路,您先去忙。”姜敏小声说:“我自己再走走就回去了。”
又走了两步,身后像是有一阵诡异的风刮过。
姜敏没在意拢了拢披风,打算回去,转过身,一个从房梁上倒吊下来的影子,与她打了个照片,那双暗夜幽灵般的眼睛与她几乎是紧贴着。
而方才跟在身后的侍卫,已经无声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乍然之间,银光闪过。
西北王府上方的墨色夜空被一声女人的惊叫划破。
林之绪猛地睁开眼睛,抽出床边悬挂的长箭,神经冷肃地站在床边,院中很快传来激烈打斗声响。
有人在激动地喊着,“刘夫人!刘夫人!”
是姜敏……她出事了?
察觉到方才女人的叫喊声是姜敏,且姜敏此时可能已经遭到不测,那林之绪也没离开半步,今晚谢岚来过,近乎恼羞成怒离开。
现在王府被潜进了人,痛下杀手,所有人的性命都没有一个姜黎来的紧要。
“王爷!”
卧房门被猛地推开,侍卫踏着冷风而来,“殿下,王府来了大批刺客,燕大人已经和其他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但主院的刺客太多,还请王爷抱着王妃随我一起转移到其他的院子躲避。”
林之绪冷冷地瞧冷冷这人几眼,似乎在犹豫,末了他点了点头,“好,王妃病重,身体的骨头还没长好,本王抱着她,你过来给本王搭把手。”
侍卫眼中冷光闪过,几步走到床前。
林之绪背过身去,长剑放到一旁,手伸到姜黎的脖颈底下,千钧一刹,背后银光闪过,他猛地转过身,身体向下躲避,袖中箭矢,嗖地一声飞射出去。
那刺客假扮的侍卫,一刀下去落了隔空,还欲再砍,却发现自己的胸口赫然插着一只袖箭。
黑暗中袖箭没射中刺客的心脏,倒叫他怒火更甚,凛冽的刀光接二连三地对准林之绪劈砍下来,林之绪虽是一介书生,但两次大战,他跟在白亭云身学了不少防身的皮毛。
杀敌虽然不能,避闪尚能保命。
可那人劈砍了几下,发现命中不了,却调转刀锋冷光一闪对准了床上的姜黎。
须臾之间,刀光把姜黎的脸映衬得一分为二。
林之绪神魂具裂大叫一声,“姜黎!”
噗嗤兵器入肉的声音仿佛割裂在神经上。
范启年神兵天降一般,从刺客背后出现,刺客应声倒地之后,被他拎着衣领子,扔臭冬瓜一样,在只燃了一盏黄豆灯的屋子画出一道弧线,直接顺着窗子砸了出去。
“三哥,我来晚了,你还好吗?”
此时的林之绪仿若受惊的野兽,范启年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紧张与恐慌被积压到了极点。
林之绪停顿不过半秒,连范启年的话都没回,像是压根就没听见,慌乱无措地扑在姜黎的身边,几乎是眼睛贴在她的身上,仔细查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寸。
末了,林之绪身体轰然地砸在了床榻后面的墙上,他竭力地控制,却仍旧止不住地身体颤抖,他唇齿间费力地底哑出生,“启年……不要离开这里半步!”
不同以往,西北王府几乎每个院子都早到了刺客的刺杀。
天将亮时,王府内的打斗声还零星可见。
林之绪推开房门出去,景致精致的院子像是被下了一场血色的雨,黑色夜行衣的尸首横陈遍地,燕小春与宝财几个人肃杀地站在门前。
“三哥,一共三十七人,全部解决。”
林之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江叙平披散着衣服,头发乱糟糟地跑过来,大惊失色地道:“我滴个乖乖,你这里怎么这么多?”
他根林巧儿居住的菡萏院,同样也遭到来了刺杀,还是守在外间伺候的石头,晚上熬夜看画本子第一时间察觉,才不至于他们惨遭毒手。
“其他院子的伤亡怎么样?”
林之绪面色沉寂地问道。
燕小春说:“管家刚才来报过,丫鬟被杀了五人,侍卫折损了十人,小厮伙房加起来死了八个人…还有姜二姐,她被砍刺客中了肩膀,动了胎气,现在李大夫已经过去了!”
是姜敏喊了那么一嗓子,惊醒了西北王府沉睡的所有人。
不幸中的万幸,她只是被刺客砍中了肩膀,若是刀锋再偏上二寸,就会划破了她的喉咙,现在恐怕就要落得个一尸两命。
从姜敏住进西北王府开始,稳婆与专门接生的太医就一直预备着,虽然西北王府出了这样骇人的事,在管家的统筹下,倒也还算是有条不紊。
林之绪到的时候,落霞院已经响起了妇人生产时特有的惨叫声。
刘大壮衣服上还染着血,不知是被姜敏身上的血染上的,还是他也遭遇了此刻。
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庄稼汉子,刚经历被差点被人砍死,自个媳妇就满身是血地被抱紧了产房,刘大壮扣着肩膀,六神无主地蹲在地上。
见了林之绪来,一张几乎紧张到麻木的脸上,才算是有了表情,“她、她姐夫,怎么会这样……”
“咱这,咱这家里可是王府啊,王府咋还能有贼人进来行凶呢!”
“大丫她娘,再有一月就要生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情,这可、这可怎么办啊!”
林之绪紧抿着唇,看着丫鬟稳婆来去匆匆的屋子,沉声道:“抱歉,大壮,叫你们平白受了这样的罪,王府里有安排了最好的接生太医,李佳科也在里面,你别慌!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