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再是俊俏,也比不上珠钗耳铛,贵重!
捞出呼吸微弱,被无数华美衣裳淹得不见身形,近乎快要被捂死的男人。
弓箭长长穿透男人的肩胛骨,疤痕狰狞。
扶桑咬着唇,眼眶通红,小媳妇一样捧着自己精美的衣裳,幽怨瞪着炕上的男人,万分委屈不已。
裙衫的衣摆,被大片脏污血迹殷湿,就算能洗浆出来,她也嫌弃地不想穿了,一牛车衣裳全毁。
扶桑气得,眼眶子更红了。
这一刻,她仿佛陷入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她看不见男人肩头狰狞恐怖的淌血伤口,眸子里什么都装不下了,只剩心中的哀哀之声。
拎起衣裳一角,盯着殷红的袖口,打量半晌,然后木然地挑着那片衣角贴在自己白皙的脸庞上,难以自抑哭了会,
泛着泪花的狐狸眸子,边哭边泪眼婆娑地下移,然后见了鬼似得,悲泣声骤然一悚———
往后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心中又惊又跳,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炕边横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还是一个身体僵硬,硬邦邦浑似死人的“尸体”。
如鲠在喉,无语凝噎几息,扶桑瘪瘪嘴,细摆腰肢,红着一双肿肿的兔子眼,伸手摸着男人脖颈大动脉。
还活着!
但跟死了也差不离了。
想要救他!不但难上加难,还费金费银。
肩胛刺中一箭,深入骨头,男人身上还有被暗器所伤,大大小小的细密伤口,戳得活像一个筛子,暗孔也染有剧毒,浸透袍衣的血都发黑了。
今日忙来忙去,将他忙活忘了,已经错过最佳救治时机,
若是白日她能记起这事,将那些染毒暗器挑开,箭头拔掉,哪怕随便熬煮几服汤药,也能勉强救活一命。
可…谁让她忘了呢,
命该如此,扶桑理直气壮想着,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他到四更,她也没有办法的呀。
昨日夜里瞧着好看到心肝儿颤,
恨不得立即,西子捧心状抱回家的郎君,
显然已经被毒素淹入味了,内入五脏,成为横躺的毒瘤靶子,丢哪哪毒。
想起他这副,费金费银的身子骨,扶桑登时一激灵清醒过来,
没了那股急切的热乎劲,心肝儿也不颤了,看他也不俊俏了,反倒有点像烫手山芋,丢哪都烫手,如鲠在喉。
有心想给他抛尸,
扶桑都不敢在这附近丢手,怕祸祸了村子里的土壤,毁了庄稼和农田。亏都亏死。
烦躁觑一眼男人,扶桑掌心紧紧攥着轻薄的衣裳,有点抓狂,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可怎么办呀。
头脑发涨,色迷心窍,捡回一个烫手男人,反倒将自己架到火上反复灼烤,都快烤出焦皮乳猪味了,着实进退两难。
扶桑唉声叹气,要只是用名贵药材吊着,就算了,
可麻烦怎会仅仅如此!解毒药方子里有几味稀贵难寻的山根药,扶桑自己库存也少,舍不得给他用。真的很不舍。
扶桑不太想救了,
一旦这个想法在心里滋长冒尖儿,她脑子就愈发清凌凌,
这男人要不得,太费银两了,脸再俊也不行。
扶桑打定主意,打算去拿席子一卷,去远点的荒野抛尸,这样也不惹麻烦,但扭过身一侧,便凝到自己那堆被毁掉的华美衣裙,心疼得她都没办法呼吸了,糟心至极。
咬着蜜齿,恨得泪花瞬间盈满浓密的睫羽,神情恍惚,电光闪石,女人不知怎么,瞬间改变了想法———还是得救。
衣裳轻裘贵重,都是薄薄万家争抢的好料子,银两贵的咋舌,现在国运不佳,暴君肆虐,泯灭人性,世道大乱,一银一两挣来都难如登天。
这闷亏,不能吃。这冤大头,更不能当。
男人身体健硕,孔武有力,一身腱子肉硬邦邦,醒来到她跟前伺候,欠债还钱,一辈子为她做牛马,怎么想怎么天经地义。
长得又俊,救回来要是一身反骨不听话,成日耍脏心眼子,跟她干仗也没事。
这样一个毒成筛子的男人,她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送他四更去见阎罗,阎罗不敢留他到三更,还不吃官司。
最主要的还是长得好看,很是适合她纳赘婿入门,去父留子的念头。
扶桑心思微动,
她今年十七,翻年年岁十八了,在村子里算大姑娘了,过往没想过要成家生子,现在年纪渐长,依旧没有成家念头,但,想生子!
她自由不爱拘束,更不肯被夫家拖后腿绊住脚,一生困于后宅。何况她们家训就是入赘娶夫,女子绝不外嫁。
如果入赘娶夫,成婚之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最主要的是,她一身衣钵,无人薪火传承,这是让扶桑有点苦恼的事。
也不太愿意养毫无血缘的小徒弟,放到膝下悉心教导,到时养不熟再反咬她一口,只要想想都觉着怄火,气得要冒烟。
况且旁人,毕竟不是亲生的,打骂起来也束手束脚,再埋怨恨上她,平白给自己添个仇人,心都堵得慌。
这世道,人性崩塌的事,还少吗。
扶桑咬着唇摇摇头,不划算不划算,还是要自己生一个。
想到这些,扶桑一改之前散漫态度,挺直腰肢,神色凝重垂着眸子,看着躺在炕上快要咽气的男人,加持滤镜之后,顿时觉着男人眉清目秀,又顺眼起来。
真好看,
又可以将他捧做心肝了,不过几味稀缺贵重的药材罢了,她温养的起。
扶桑似水侧眸,往下瞥一眼。
男人紧阖双眸,静静昏迷着。
想起日后和谐生活,扶桑还是很严谨,拘谨地撸起长长的袖摆,伸出雪白纤弱的手腕,红着一张艳艳扑扑的脸,扒掉男人的外袍。
然后,又剥开一层,
露出里衣,继续又挑。
男人闭着眸,无知无觉躺在炕上,呼吸微弱到近乎让人感受不到。
赤-裸着上半胸膛,结实健壮的线条,在黑夜里起伏不定。
一双小手在男人身上到处游弋作乱,被子掀到炕角,锦袍散落一地,只剩下亵裤还没脱下来,屋子里温度渐渐升高,映着墙上脸红心跳的叠影。
男人微凉体温,渐渐更加冰冷,
扶桑一身女人香,缓缓凑近男人的健壮身体,一缕柔软乌丝,不小心挨到男人耳廓,带起几分痒意。
伸出柔嫩的小手,细致地从男人的头发丝,耳郭,眉骨,侧颌,一寸寸瞥过去,缜密一点点上手摸过去。
全身上下全都摸……检……查完,扶桑嘴上挂上一脸餍足地浅浅笑容,眸光凝在男人的亵裤上。扶桑嘴角微顿。
缓缓伸过去……
手一挑,掀开男人腹下一角。
鼓鼓囊囊,一大团裹在那。
扶桑眼尾含媚,脸上挂着的笑容弧度越大,颊面粉红扑扑的,捋下有失规矩的袖子,慌里慌张撑着男人坚硬的胸膛,起身拢起划落肩头的轻薄粉纱,擦掉额间一抹细细的汗珠。
满面春风下炕趿拉着绣花鞋,懒洋洋拿起木质医药箱,嘴角噙着笑,哼着曲,在灯烛下,消毒拔箭,挑暗器。
天色薄薄亮,扶桑亲力亲为,熬完最后一碗药,嘴对嘴给男人匍进去,扔了碗,随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给他遮住壮健的像蛮牛,让人脸红的赤身裸体。
忙活整整一晚,扶桑面有倦色,许久未曾这么操劳过,已经累得呼哧香喘,两只手臂酸疼,软得像两条面团了。
男人胸膛染着点点血迹,用白布一圈圈包裹,脸色苍白,看着气色就不大好。只是眉眼锋利,唇薄削,显得有些阴沉沉的不好惹。
扶桑哪管他阴沉不阴沉,好惹不好惹,人救了,珍稀药材掏出来熬煮了,人这辈子就焊她手里,肯定跑不了。
天气热,又熬一夜汤药,小巧的鼻尖冒着热汗,
木架上取出一柄扇子,斜靠墙上轻轻摇晃,脑子里不断迸现着“农夫与蛇”的故事,
如果狗登西,真有反筋敢跑,就…扶桑抬眸看一眼炕上的男人,冷笑一声,直接腿就别要了,打断脚指头一根一根砍了,留个十天血,啥时候快流干了,再给他掐死。
绒毛扇一下一下扇着,微弱清风,都平不了扶桑的怒火,心里不高兴他以后给自己找麻烦,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希望他识相点别找事。
奄奄一息躺在炕上,毒成筛子的男人还没醒呢,扶桑就给他狠狠记下了一笔大的。
扔掉扇子,跑到浴房梳洗熏香一番,换过一身干净的天水碧色睡衣纱裙,款款往门口迈去。
晨风抚卷而过,带来一阵阵清风,卷起女人轻薄好看的裙纱。
柔媚女人手抵着侧腰,婀娜多姿立在院子里,
一脸恹恹之色,右边的纤细手腕,懒洋洋拎着一柄圆肚水壶,有一搭没一搭的浇着花圃,困得快要睁不开眼。
强撑着家家户户烟囱冒着烟,赵家婶娘给她送来一碗肉糜粥和几碟爽口小菜,勉强吞咽几口,就回到小屋,脱掉睡纱裙外罩用作取暖的衣衫,
裸着白皙藕臂,踢掉绣鞋,秀气打了个哈欠,莲步走摆到土炕对面的床榻上睡觉了。
丝绸软绵的被子覆到脑袋,就不省人事了。
*
知道救男人麻烦,但扶桑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麻烦,现在怄得她肠子,都快毁青了。
银两花钱如流水,砸进去连个响都没听着。
男人眼眸阖着,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一日复一日,日日无终始。无终到什么地步呢,
金价昂贵的汤药,不要钱似得,灌了整整一年,村子里愣是没人发现,她屋里,还躺了个野男人。
一年过去,仍是八月火云如烧。
扶桑穿着,一件靛青软烟的齐胸襦裙,轻纱大袖口,披一根浅色的帛,飘逸灵动。
扯着臂弯里挂着的帛带,
扶桑小脸紧崩崩的,不耐烦丢进药锅里一味昂贵山根,侧身抵着腰,面朝花圃的院子,深吸一口清淡的花香,压了一下胸口的火气。
最后再放一次毒血,
要是还不醒,扶桑打算撒手抛尸了,炎炎烈日,日薄西山,挨着火炉似得灶旁煮药,脸上都是沾了药香的细密汗珠。
大门紧闭,插了门栓,自己家院子,扶桑轻轻吐一口气,直接脱掉长长的披帛和软烟外衫,裸着两条雪一样白的藕臂。
勾了抹布,包裹短柄,倒药汁到瓷碗里。
丝绸面料的齐胸襦裙,没有一些累赘外衬,清凉舒服了不少,扶桑一手执扇摇晃,一手端着托盘回屋。
外头天色渐渐暗下来,快要天黑了。
炕上男人很安静,呼吸匀称。
扶桑放下托盘,环着手臂,表情复杂地垂腰看着炕上,无知无觉躺着的男人。
长长叹一口气,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然后就不救了,这口哑巴黄连,她吃得已经没有脾气了。
屋子里青瓦红砖,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补药滋养一年,男人脸色愈发红润。
健康的肤色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褪色,白得让人无语,原先一身腱子肉,壮的像头蛮牛,浑身肌肉隆起,看着就令人口舌生津。
腹下硬邦邦的八块腹肌,好吃好喝伺候一年,像发面白馒头似得,万朝归一了。
扶桑端着碗,挨着炕边坐下,齐胸襦裙的抹胸,随着她动作往下滑,白面两团晃动一下,圆弧一样的轮廓。
外衫脱掉搭在炕边,裸着雪一样的臂,含一口苦苦的药汁,俯下身匍进男人的嘴里时,沟壑山峦,更加风光迷眼。
扶桑,捧着男人半边白皙俊郎的脸,吻得有点投入。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能占占嘴上便宜,收点利息银两,
这男人摊炕上,啥也干不了,再不嘴点便宜。不然她真能哭得三天三夜停不下来。
这男人!吞金兽一样,亏得她祖宗棺材本都要摁不住,气得要从里头爬出来,臭骂她一顿了。
女人捧着他,又低了低腰。
暴君,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眼前白晃晃一片,
唇边湿润,鼻尖被一阵女人清香笼罩。
软绵的不适感,在嘴里搅动,男人眸子一寒,气息陡然应激,变得凌厉。
反手攻势起来,就要扭断那人脖颈,可还没举起手,就发现自己四肢无力,根本动不了。
殷稷冷冷睁开眸,眼前一片白面饱满的圆弧,喉结一滚,急急忙忙偏过头。
嘴里软绵翻腾的感觉,像条滑不溜手的小蛇作乱,男人紧紧一缩,眼底迅速堆叠着风暴,赤目猩红,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漆黑的眸子无声无息,目不错珠,深谭似得盯着脸侧的女人,没有声响,不动声色。
就像蛰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没有驯化过的野兽,凶猛等待出笼撕咬女人的机会。
女人细嫩的脖颈,就是莽兽耐心等待,伺机撕咬的猎物。一咬立毙。
暴君感觉嘴里麻木木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女人才舔着唇瓣,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撞进一双骇人可怖的阴鸷眸子里。
女人水润的狐狸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接着动作自如,伸出两条肤白藕臂,穿过他浓密长发,熟稔地环上了他的脖颈,笑着低头,用鼻尖蹭着他的,“你醒了?”
暴君冷着一张脸,阴沉沉的打量她,一语不发。
扶桑其实能从这张冷漠的脸上,读懂几分他的意思。男人从醒来就不肯正眼瞧她,有点寡冷不近人情的傲慢。
嘴都被她亲肿了,可男人眼中厌恶之色,想撕咬她扼喉的戾气,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扶桑一眼就看出来了。
扶桑觉着好笑,嘴角勾着笑,唇瓣微肿,红果艳艳的,像涂着一层厚厚蜜色光泽,魅得像山中艳鬼。
她支着一只手,俯身趴在男人胸口,绞着男人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的。
狐狸眼挑着,含着笑,好心告知他,“郎君可能不知道,这一年,扶桑花了多少银两,和精力在你身上。”
“郎君的命是扶桑救的。”
她的手,从男人的额头,眼睛,鼻尖一一划落,魅人的艳鬼开了口,
“从现在开始,郎君,是属于扶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