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
孙主任再次回到了监护室内。
面对这压抑痛苦的气氛,他硬着头皮说:“白姨,白老爷子,白老太太,黎先生,白先生,莫先生,莫夫人,现在是冬天,按理说白少爷的......身体,可以晚一点存放冰棺,但是现在监护室里的中央空调温度高达26度,我们不能拖延太久,最多再过一个小时,他就得被移放冰棺了。”
白姨双眼猩红,一句话说不出来。
白家老爷子和白家老太太本来晕过去了,休息好后立刻过来,没想到刚进来没几分钟,就听到这么一段话。
两人没抗住,又晕倒了。
黎修尘连忙让费锦司叶迎夫妇叫医护,再次把两人送去病房休息,“费总,麻烦你让人帮我看住我爸妈,不要叫他们再过来了,他们受不了这生离死别的场景。”
费锦司颔首,礼貌客气说:“叫我锦司就好,白姨是我妻子的干妈,按理说也是我干妈。”
当然,认你这个干爸是不可能的,他不会胡乱认亲,但该给的面子是必须给的。
黎修尘很满意,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锦司,那就拜托你照顾我爸妈了。”
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被送走了。
孙主任怕出现不好的情况,还是又催促了一遍,“白姨,您得早点下决定。”
毕竟,尸体的完整保存很重要。
白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被身边的黎修尘扶着,好一会她才道:“就不能让我再和潇潇待一会吗?求您了!”
黎修尘想了想,说:“要不,把这监护室的空调停了吧,现在天冷,停了空调,室温也就几度,这样应该能让潇潇在这多待会儿。”
闻言,孙主任点点头,“也好,那这样最多可以在这停放12小时,明天必须移到冰棺了。”
黎修尘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痛苦万分,想死的心都有。
但他是男人,是顶梁柱,他要是倒下,他怀里的女人该怎么办?
生活就是这样,把苦咽回去,就能顶得住了。
何况,本来就是他的错。
很快,中央空调被关了。
温度极速下降。
到了晚上十一点。
白姨还是坐在病床边,攥着自己儿子的手,哭得不能自已,“潇潇,你让妈妈怎么办?妈妈也想跟你一起走了,这世界上没了你,妈妈没了任何留恋......”
黎修尘抱住她,“别胡说,你还有我,还有爸妈,还有紫嫣和她肚里的孩子。你得振作起来,潇潇还留了一个孩子给我们!”
白姨闭了闭眼,痛苦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修尘,我难受,我好难受啊......”
黎修尘一边落泪一边抱紧她。
一旁的莫紫嫣像痴傻了,她已经听不见外界任何的声音,眼里只有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他好瘦,真正的皮包骨,现在恐怕只有90斤了吧!
上帝,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让他走的时候这么痛苦!
可是,她根本接受不了他走了的事实。
他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他还不知道她爱他,就走了呢?
她现在后悔到想把自己打死,如果她早点跟他表白,一切结局都会改变!
......
到了晚上十二点。
白姨哭晕过去了。
黎修尘将她抱走了。
莫父莫母怕自己的孩子出意外,一直在劝,“紫嫣,先休息会吧,你再这样哭,孩子要保不住了!”
这句话提醒了莫紫嫣。
她终于回神了。
擦了把泪,沙哑道:“妈,爸,你们先去休息吧,让我陪他好不好?求你们了,让我单独陪他一晚上。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他还有家人想陪他,但是麻烦你们跟白姨他们说说,就让我今晚陪他,行吗?孩子,对,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还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的,你们别担心!”
莫父莫母对视一眼,叹息一声,离开了。
监护室的门被关上。
只剩下莫紫嫣和病床上的人了。
她将帘子拉好。
回来时,没有关灯。
今晚上,她要好好看看他。
永远记住他的模样,因为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脱了鞋子,莫紫嫣爬上了病床,期间好几次,差点从床上跌下来,因为她已经毫无力气,连上床的劲都没有了。
躺在他身边,抱住他冰凉的身体,她泪如泉涌。
谁能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最爱的男人,死在了她的怀里!
气温越来越低,可莫紫嫣感觉不到冷。
她的泪是热的,滚烫如火,烧得她眼睛生疼......
亲了亲他的脸,他的唇,他的眼,她抱着他喃喃自语:“老公,我今晚陪你,好好陪你,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你还能听到我说爱你吗?”
“你放心,每年我去看你时,都会跟你说,我爱你!”
“你不知道,我曾经写了好多日记,都是有关于暗恋你的心迹,以后我会一点点念给你听,好吗?”
“让你知道,曾经的我,是多么迷恋你,你呢?你有写日记吗?没有吧。我就知道呢,你是最近才发现你爱我的事,怎么可能有日记呢?”
“不过没关系,我有就行了。是我先爱上的你,对不对?我就知道,我老公最迷人了,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莫紫嫣也不知道自己自言自语了多少。
很多都是重复性的话。
带着无尽的痛苦悔恨以及遗憾和不舍,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怀里那具冰凉的身体,慢慢开始有了温度。
不知是本身就在恢复温度,还是被她温柔美好的身体所传染才有了温度。
清晨。
一只修长的手臂缓缓伸了出来。
他按下床头的开关。
吊灯灭了。
室内的光线没那么明亮,他好似才舒服了些。
动了动,他感觉到怀里有一具柔软娇小,带着温暖的身体,怎么说呢,抱着她的感觉很舒服,很......熟悉。
一些零散的片段闪进脑海里......
他大概了解了一些。
想起床,但怀里还有个女孩子。
这可怎么办呢?
想了想,他长指轻轻挑起她小小的下颌,看着她小小的鹅蛋脸,上面挂满了还未干涸的泪痕,什么事,她哭成这么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