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玥电光火石之间,飞速默念了三遍自己目前的人设,薄唇轻启,带着得意:“嗯,我是好看。你打算花多少钱?”
“告诉你,别以为我蠢,我还是很懂的。不管你什么理由办宴,我都不是光头光脚的贱妾。我有良籍的,我阿姐给我了嫁妆的,我是贵妾了!”
一字字强调着,崔玥感受着屋内燃烧着的某种氛围,努力挺直脊背,继续字正腔圆:“你,你们全家要是欺负我,我也能一走了之的。我之前也想走的!”
护国公听得这人这番威胁,只觉自己心头都簇着一把火。
崔玥眼里的警惕与算计,还有硬生生撑起来的强势,就像他先前撞见过的野猫一般。虽然瘦骨嶙峋,饿狠了,却也双眸熠熠,带着对世人的提防。让他不自禁就……就浑身邪火乱窜。
毕竟,在乱世中,崔玥这样的神色,反倒是透着些鲜活,透着对未来的希冀。
不像某些人只剩下麻木,像一潭死水。
其实,他是男人,也有劣根性。
娶过妻的人,享受过敦、伦快乐的人,对某些事是惦念的。
可惜那些被指使前来的人,眼神太暗了,没有未来的憧憬,只会自怨自艾可怜,感叹命运。
这样的女子,他虽然可怜,可他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他一个俗人。
自我点评着,俗人气息粗重,缓缓将崔玥往自己怀里一带,垂首定定的看着崔玥的脸,一寸一寸的看着,目光都快化作实质:“知道我为什么派老王跟着你吗?你在后勤区跑了,带着二蛋在外挖野菜吃,没分辨清楚野菜和毒草,差点娘两都死了。你成功跑了我不管了,结果我前线打仗,后头文书参我威逼良家妇孺,说你以死明志。这口气我怎么咽?”
也是因此他派人把两送北疆。没想到主帅登基了,没想到崔玥把自己折腾出病来,在滨城看大夫。
后来因为寻亲登记,发现了李家宗族落籍之事,便直接停留在滨州。
想想也算巧了。
崔玥听得这一针见血的话,在内心咬着牙让自己放松下来。
嗯,她硬着头皮选择当护国公的妾,选择或许卷入狗血大戏中的根本原因——崔玥没法在外生存。
不会种田不会做饭就算了,不管在哪里安家落户,避不开小说一项坑娘的政策——女的二十不婚,要被官府强制婚配。
这项政策是为促进人口发展。毕竟十年乱世,重灾区几乎是十室九空了!女主上辈子曾经反对过,认为要给女孩一定自由选择的权利。这辈子非但直接同意,还搞起了英雄妈妈政策——生十个以上直接奖励十两银子以及骡子!
不想在外开盲盒,还面临当生育机器的危险,那自然选择早死的护国公了。
有钱有诰命,还有个出息的李大牛,未来的首辅阁老。
为了名声,这阁老都得照顾她这个小妈一辈子啊!
展望美好未来,崔玥羞涩的往人胸膛一靠:“爷,您是娶过媳妇的人吗?就算知道,也不能这么直白揭短啊,妾还要颜面的!”
“您要夸我的。”
“夸你什么?我问了一下老王他们,你不是一路都在学厨吗?结果中午露一手给我长长脸都没。”护国公声音都有些低沉:“也得亏脸好看。”
“瞧着也好生养的模样。否则,我娘都得说嘴几句。记住,以后你装都要勤快两分。尤其当着外人的面,得给你男人长脸!”
崔玥感受着狗爪往某个地方伸,憋口气,抬手去勾着护国公的脖颈,柔柔一笑:“爷,您得夸我会伺候您啊。”
听得这倏忽间带着怯的哀求,似竭力的在施展自己的立身根本,积极的谋求生机,护国公呼吸一重。
理智告诉他今日前来只是商讨一下婚宴的。他都忍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天了,也不差一时半会儿。
只是自己作为媒婆,检查检查女方罢了。
但现在……
护国公喑哑着声:“现在入乡随俗,你也验验货,我脸还行,也壮实呢。”
崔玥一愣,等回过神什么叫壮实后,浑身紧绷,气得直接痛哭:“靠。”
“疼……你……出去!”
看着瞬间眼泪大颗滚落的崔玥,前一瞬间还气势汹汹打算展现自己壮实的护国公有瞬间茫然:“你哭什么?”
“我学过的,书里写的不是这样的。”崔玥瞧着还敢问的真挚的狗男人,愤懑不已,但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生生扒拉自己曾经看过的某些种子,哭诉:“要循序渐进的,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也行。”
“还要说些好话。比如我夸你,你夸我。咱们夸夸中慢慢坦诚相见。”
“氛围懂吗?”
“本来像先前那氛围多好啊。您眼神那火热,我又柔情似水,结果您一句野菜就毁了。”
“现在杀猪呢?杀猪都要开水泡一下啊。不懂吗?”
护国公看着小嘴叭叭的崔玥,“你说这么多也不像疼的样子啊。我当——”
话语一滞,护国公瞧着人委屈瞪眼的模样,隐忍着浑身叫嚣的火气,改口道:“行。你这跟嫩豆腐一样,我慢慢来疼,行吧?”
“你长得是好看,皮肤也好。从来没碰过这么滑的。”
“也挺香。”
“…………”
崔玥慢慢放松,放任自己身体自然的反馈:“嗯……好像还行……要手脚并用……”
“三管齐下……”
“对……那个点,传说的……”
听得逐渐甜腻爽不成句的呼唤,护国公目光深邃,带着危险:“得趣了,该我了吧?”
崔玥想想自己先前还算满意的反应,想想曾经见过的那些唯美描写,重重嗯了一声:“要互相欢快,才叫如鱼得水。”
护国公紧绷理智的弦这一刻彻底断了。
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护国公揽着崔玥。望着夕阳落在人脸颊,平添些绯红,隐忍住再来的冲动,喑哑着声道:“晚上再来,我懂细嚼慢咽了。”
崔玥指指被褥上的血色,逼着自己脸蛋更通红一些:“你……你检查一番。我……我记得嬷嬷说了,你们这样的达官贵人还是……还是很喜欢的。”
这一声完全打破了屋内流淌的温情。
“北疆不一样。阿姐,也就是皇后说过,女人、贞、洁不再裙摆之下。”护国公瞧着双眸直勾勾盯着某物,像是在争取更多仪仗一般。当即抬手逼着人与她四目相对,颇为郑重的开口,“你以后少想这些事。本朝规矩跟前朝都不一样!”
“我选择你,又不是因为这事。”
崔玥听得人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信赖,甚至敬意,沉默一瞬。当即也不去问候某个女主某些政策了,她哑着声问:“那大户人家洗浴的规矩一样吗?我想泡花瓣浴。”
护国公沉默。
“我要香汗淋漓,而不是臭汗!”有那么一瞬间,崔玥觉得自己无师自通,对方想说什么。
护国公闻言,毫不犹豫:“也的确挺香。”
说完他倒是起身,穿了衣服,神清气爽往外走。
驻守的两个小内监见人出来,行礼:“国公爷,奴已经派人去烧水,给您和夫人洗漱。”
“很好。”
“都是奴的本分。”
“我媳妇要花瓣水,有吗?还是派人去药馆买点香料?”护国公问的颇为真挚。
“回……回国公,县城应该有胭脂水粉店。”
护国公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干脆利落回了帐篷,“你先泡着。放心,我知道。做铁锅炖都得焯水过一回还得大火小火炖。你这个要泡香,肯定也得好几回,才能腌入味。我快马赶回,来得及。还想要什么玩意,一起说。”
崔玥憋住想你死的真心话,要了一连串单子。
在人张嘴之前,道:“看看你,看看大牛,再看看二蛋。做菜舍不得油盐,结果身体就不好,请大夫花大钱。”
“舍小钱花大钱,是穷折腾。”
“道理一个样!”
“对女人抠门,小心你遭大罪。你那么多钱,还想给谁花?”
护国公看看因他而绽放妇人风韵的美人,吸口气压下自己的不舍,道:“买!”
说完转身就走。
一出帐篷,就瞧着老厉那揶揄打趣的眼神,他缓缓吁口气:“看什么,回去问老苟拿钱,要一千两。”
老厉眼圈都瞪圆了:“一千两?铁公鸡拔毛了?”
“去胭脂店买玩意了,稍带婚礼这些也买点。我总不能被她前夫的媳妇给比下去吧?”
一听这夹着火气的话,老厉点点头:“这倒是也对。”
“对了,二蛋要找娘呢,老王忽悠不住了。能送进去了吗?”边说,他抬手指指不远处,李大牛带着放风筝的崽。
“这兄弟俩不是挺好的,继续玩。那婆娘要泡花瓣,道理一堆一堆的。要时间。”
老厉瞧着某人心情似还不错,于是轻咳一声,禀告道:“跟军功一般论功行赏的事情族长知道了。也出面劝说了一番,但也有些族亲不肯走,认为是李二斗让您如此铁面无情,不像从前李有田那般老实忠厚。李二斗您打算怎么处理?”
说着,他声音低了两分。
李二斗这个亲叔,他们一开始就派人暗中盯着了。
不过人倒是没脸上门。但也碍于家族,跟着过来下跪道歉。
“您不出面,恐怕会有私休。”
私休便是宗族陋习,用族法处理某些所谓的丑闻。诸如浸猪笼,诸如分配孤寡良田等等。是完完全全践踏法律皇威之上。在前朝,仗着天高皇帝远,民间颇盛行。本朝就算严厉打击,就算成立了锦衣卫,但到底时日较短。
“李嘉兴敦厚,按不住族老,以及某些琢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观念的人。”
护国公闻言气笑了:“锦衣卫在,还敢这么干,那全族一个都不管,免得御史又叽叽歪歪,反倒累及我一刀刀打拼出来的血汗。”
说完护国公叮嘱了一句:“盯紧了就行,不用出面。都是逃荒的成年人了,谁拳头大听谁的道理该知道。”
“我去买花瓣。”
老厉闻言震惊:“亲自去?”
“派个小内监过去不就行?”
“我媳妇贴身用的,我不选还给外人选?”护国公精打细算:“再看看多少钱。我买那么多呢,万一有折扣能便宜?”
老厉恍恍惚惚,表示佩服。
在不远处陪着二蛋放风筝的李大牛瞧着护国公离开的背影,拐弯抹角忽悠崔二蛋找娘。刚一靠近崔玥的帐篷,小内监疾步过来了,“两位公子,夫人还在休息。”
崔二蛋震惊了:“我娘是小懒猪吗,那么能睡?”
李大牛听得隔着帐篷传入耳畔的心声【权当自己买了学区房,买了私立医院。不过就那狗东西的眼神……古代有套吗?】
【想想,赶紧想想,女主有研究出这玩意来吗?】
【我看过的小说有这玩意吗?】
【要不弄个所谓的绝子嗣汤,一劳永逸?】
【反正姓李的也没两年好活,要被皇帝弄死。也就大牛一个娃!】
唯一的娃感觉一天之内的震撼消息太多了,他都能已经颇为淡然的忽视了。毕竟在着急也没有用。
于是抱着小金蛋去山林找人没见过的新鲜玩意玩。
等吃晚饭,他瞧着露面安抚崔二蛋的崔玥,瞧着人神色淡然,没点传说中小媳妇的娇羞,也就不管了。
毕竟眼下最燃眉之急的还是某些不肯走的族亲。
甚至孤寡还在跪求。
他觉得这些人挺不像样的,但若是在放任不管,村里都有闲言碎语说护国公铁石心肠了。
“天黑了,那些人等不到国公应该都要走了吧。”何桃花透着窗户往外看。原本漆黑的庭院,此刻也算灯火通明,还有人举着火把巡逻呢。
瞧着一只蚊虫都飞不进来。
一点也不像从前,他们祖孙两为个银子,都不敢睡踏实。
“奶,我觉得国公说得对,按着咱们情谊给予一些金银。先前不知道是……”李大牛低沉:“大伯母她都很理智的。可现在知道跟咱们家关系近,她都有些被鼓动了,想要来说情。三木哥偷偷跟我说了,不要答应任何人,都想着给我做妾也行。”
“没想着来跟我一起读书。”
说着读书一词,李大牛神情带着落寞,又不敢信:“大家竟琢磨都是后院。这……这太让我意外了。”
就好像真成崔玥腹诽的情情爱爱话本了。一点都没逃荒家族的英明果断!
何桃花眉头紧拧,尝试着给自己熟悉的亲友举动找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可能以为男孩,嘉兴会开口求个族学吧。且这也是最快能够攀附上国公的机会。”
“害怕国公进京了,就彻底断掉关系。毕竟他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因此需要重新姻亲联络起来。”
“要不然就是被国公的仇家花钱收买了,第一天来闹事,想想都不正常!”
听得这番话,李大牛表情变了又变,低声道了几句。
说完他便提溜灯笼出了门。
一到警戒线,李大牛飞快看了眼面色都有些发白,瞧着都跪不直的几个女孩,再瞧着眉眼间瞬间迸发光亮,望着他跟秃鹫盯着腐肉一般,跟恶贼盯着尸一般的眼神,眼眸沉沉。哪怕快到炎热夏日,这一刻的夜风寒意透骨。
咬着牙,李大牛越过跪地的孤寡,看向站的几个李家男丁,话语夹着愠怒,质问:“你们只记得咱们血缘淡了。可她们呢?没自己的叔伯兄弟们?真攀着李家发家了,记得你们吗?”
“我李大牛才叫老李家的根!好歹跟你们相处过。这些你们费尽心思,耗费李家的情谊,就算为奴为婢了就算有朝一日成为护国公的妾,可有用吗?妾,能买卖!”
“我这个世子爷一句话,卖了,你们能说不对吗?”
众人惊了:“大牛你疯了,他们是……”
“我被王家欺负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真翻旧账,你们脸上除了辈分有光吗?还是非得把护国公刺激起来回想起你们往日这么用辈分逼他吗?”
“本朝帝后都厌恶宗族,他也厌恶。”
迎着这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质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辈分最高的叔公道了:“让婆娘们把人嘴巴堵着先拖走。”
说完他又没忍住问了一声:“听说那个家眷出手阔绰,五两银子买一只公鸡。我们也是琢磨为你……”
“那是人自己有钱!”李大牛径直打断,将崔玥朗声诉说的身世又道了一遍,最后告诫:“崔家娘两别去惹。我费尽心思问过老王这些护卫们了,这娘两背后还有三万西北军!国公爷能顺利收编大靖西北崔家军,前提是答应过守将护着将军遗孤。”
“这娘两掉根汗毛,西北军将士杀了你们倒是易如反掌。那些贵人为彰显大义,抚恤忠义遗孤,拿你们开刀杀鸡儆猴也有可能。”
虽然带着些吓唬的性质,但李大牛说着说着,感觉自己都要信了。毕竟戏文也演过的。北疆军抚恤遗孤,待遇很丰厚的。
“诸位叔伯爷爷,听话我李大牛还能想着逃荒情谊的,我奶诰命封到手的话,她自己都有诰命的钱,还能想着帮扶一把。可我若是没站稳脚跟,你们什么都要不到!”李大牛说完,眼里闪过杀意:“没事想想王家的下场。”
“锦衣卫下令,让你们迁移到西北开荒屯田也可以是不是?毕竟西北也是护国公平定下来的。要沾光去开荒?”
“还是说你们被人收买了?故意在锦衣卫在御前总管面前跌护国公的名誉,让人背负以权压人,绝情寡义这些恶名?!”
“平日你们去衙门腿都哆嗦,今天赫赫威严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在,你们都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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