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镜子里的杜仅言呢。
脸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
这造型有点面熟。
对了,黑白无常里的白无常没伸舌头,大概就是这样的。
美颜美过头了,小电还额外送了一张女鬼的贴纸。
果然是开美颜开到底的,皮肤白嫩的连一颗黑痣都看不见了。
皇上抱着锦被:“你那草药是哪个太医开的,以后别再敷了。”
杜仅言就觉得很抱歉,这一波美颜开歪了,把皇上吓得不轻。
这鬼样子还得维持半个时辰。
还怎么骗皇上同床共枕。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不然,我先回去了。”杜仅言低着头。
皇上背对着她躺在床上:“朕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朕对一个人的态度难道只取决于她的脸吗?”
“皇上圣明。”
“你,睡床边,背对着朕,不准扭过头。”
啧啧,男人。
前一秒还说不看颜值,后一秒就让人家背过脸去。
杜仅言不死心,毕竟二条的事迫在眉睫。
过了半个时辰,这个美颜贴纸过期了,又花了积分在商城里买了美颜贴纸,这次有经验了,杜仅言挑了个唇红齿白的古代美人贴纸,贴纸一到账,赶紧套脸上,以防万一,害怕再出纰漏,杜仅言偷偷掏出小镜子自己先照一照,恩,不错,我见犹怜,随便眨下眼睛,都顾盼生辉,迷倒皇上,没一点儿问题。
“皇上.....”杜仅言夹着声音叫了一声。
皇上没吱声。
“皇上.....”
“杜仅言,你要敢扭过头对着朕,一年俸禄没了。”
啧啧。
一遭怕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白白浪费了积分,买了这么好看一张贴纸。
皇上竟然不肯看一眼。
不看也没用,反正已经同床共枕,先给皇上托梦吧。
杜仅言打开系统,进入托梦选项,选了确定。
托梦时间,可以维持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足够了。
选了确定之后,杜仅言忽然就坠入了一个熟悉的地点。
御膳房里,一个系着围裙的嬷嬷正在切萝卜,还有个嬷嬷在择芹菜。
御膳房里有人参鸡汤,用小砂锅吊着,小砂锅。
这场景好熟悉。
这不是自己玩的那款游戏吗?
不是说给皇上托梦的吗?自己怎么进入游戏里了?系统BUG了?
只见皇上穿着纱衣,暗红色纱衣绣着金花,身后还背着个花包袱,乖乖地进了御膳房。
“欢迎四喜丸子进入游戏,四喜丸子想吃点什么?”NPC嬷嬷笑呵呵地说着设置好的台词,皇上并没跟NPC嬷嬷说话,而是走去灶间。
NPC嬷嬷就一直跟着皇上,嘴里反复说着:“欢迎四喜丸子进入游戏,四喜丸子想吃点什么?”
灶间蹲了个人,穿着银蓝绣云纹太监服,好像在烤红薯,草灰弄脏了太监的脸,皇上走过去,轻轻给他擦拭。
你侬我侬?
烤红薯烤出了基情?
皇上跟一个太监情深深雨蒙蒙?
真要命。
难道皇上在游戏里处对象了?
等那个太监回过身,杜仅言才看清,那不是自己吗?
原来皇上做了个梦,梦见他跟杜公公在大融御膳房烤红薯。
皇上你游戏瘾也挺大的。
托梦的时间有限,杜仅言决定抓紧。
杜仅言将皇上拉到城内,城内花坊香甜,酒坊林立,长长的甬道两旁立满了做生意的人,有的卖些油绿的菜蔬,有的卖鲜红的糖葫芦,还有卖彩绳的,卖药材的,卖鱼的,摩肩接踵。
真繁华。
梦里是不冷不热的季节,花盛云高,暖暖的风扑在脸上,像手帕子拂过似的,温暖的,痒痒的。
长长的护城河,满地的飞花。
明媚的光线穿过酒楼高高的屋顶投射在皇上的白玉冠上,衬得皇上干净明朗,明眸皓齿。
梦里的皇上有些好看。
杜仅言贪婪地盯着皇上:“皇上,你能不能放了二条?”
皇上道:“杜常在有时候出来闲逛,欠朕的经文是抄完了吗?”
梦里的账算得还很清楚。
“皇上......”
“后宫妇人不得干政。”
啧啧。
皇上的嘴真严。
看来用杜仅言的身份是无法达成目的了。这个托梦不管用,有点后悔没选那个变形易容术了。
如果选了变形易容术,虽然只能维持差不多两分钟,而且有一半的概率变形不成功,比如变到一半卡住了,但好歹变成位高权重的人,皇上愿意听他们的话,比如变形成皇上的爹,先帝爷,用先帝爷的口吻命令皇上放人,皇上总不敢忤逆先帝的意思吧,两分钟的时间应该也够用了。
后知后觉了。
只不过脑子里这样想想,就觉得不对劲。
怎么自己的衣裳变成了明黄色龙袍?脸上痒痒的好像长出了胡须?再摸摸头发,竟是九龙冠?再摸摸裆下,算了,不摸裆下了。
皇上正在小摊上看风车,呼啦啦的风车声音真脆,风一吹转得真快。
杜仅言拍了拍皇上的肩膀,将一个风车递到他手里。
皇上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那种敬畏里带着崇拜,崇拜里带着温情的眼神,杜仅言还是头一回看到。
“父皇——”皇上握着杜仅言的手:“父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宫里陪母亲吗?”
“朕只是出来走走......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父皇请吩咐。”
“如今陈国皇宫里出了冤案,那个叫二条的,并没有偷窃,幕后主使也不是史景杜仅言二人,你要把二条放了,别让慎刑司的人弄死了人。”
“可是那两样东西慎刑司的人给朕送了过来,就在太和宫小几上,朕得给后宫众人一个交代。”
“你不听父皇的话了?”杜仅言故意装作凶悍的样子。
皇上握着风车盯着她愣神:“父皇,朕突然想起来,父皇你已经驾崩了。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朕的父皇。”
没想到睡梦中的皇上还有一丝清明。
果然不好忽悠。
杜仅言赶紧闪身钻进人群里,万一被皇上发现他父皇是杜仅言变的,还能有好吗?
皇上闵简锲而不舍地在后面追,皇上自幼弯弓射箭,文武双全,每天跑两公里眼睛都不眨一下,身体素质极好。追一个杜仅言,易如反掌。
卖菜的小贩摇着手中的菜蔬:”新鲜的芹菜,绿油油的蔬菜,来买啦。”
“早上刚摘的李子,又脆又甜,五文钱一个咧只要五文钱。”
“刚出锅的豆腐脑,刚出锅的热包子,里面坐。”
吆喝声此起彼伏。
大融城内还是很繁华的。
街上人多,挤来挤去,眼看皇上就要追上来。
前面已是城外的小径。
记得游戏NPC曾经介绍,城外小径,有野怪,那里是死路,不能再往前了,只能闪进城边一座小庙里。
小庙里供奉着一尊泥像,头戴冕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
是阎王。
大融的民俗真稀奇。
别的地方都是供奉观音娘娘或各路神佛,大融供奉阎王爷。
皇上已经追进了殿。
两分钟的时间已过,先帝爷不见了,杜仅言又恢复了自己的模样。
不管三七二十八了,不能让皇上认出先帝是她假装的,不然皇上幼小的心灵会受不了。
要是能变成阎王躲一躲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杜仅言心里闪了一下,就觉得腿动不了了,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幻化成了阎王的模样,套用了阎王的模版了?
皇上在庙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心里正觉得纳闷,突然听到说话声:“你便是陈国的国君闵简吗?”
“你是?”
“本座是阎王。”
阎王,皇上是知道的。
阎王即酆都大帝,为天下鬼魂之宗。凡生生之类,死后均入地狱,其魂无不隶属于酆都大帝管辖,以生前所犯之罪孽,生杀鬼魂,处治鬼魂。阳司亲属如有为阴间鬼魂超度赎罪者,亦由酆都大帝决断赦免。换句话说,活人归皇帝管,死人归阎王管。
皇上不但知道阎王,也看过宫中藏画,见过关于阎王的画像或是石雕、泥塑,但会说话的阎王,真是活久见,而且这个阎王的声音还有些熟悉,竟像自己后宫中某位妃嫔,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了。
皇上有些懵逼,心想自己莫不是阳寿将近竟能看到阎王爷了?又觉得不对,自己才十几岁,无病无灾怎么会死。
想到自己是这人间的皇帝,皇帝闵简就挺直了腰杆:“朕在找一个人,不知——”
“不知道”。
好敷衍的阎王。
“本座听说,你宫里有个叫二条的太监正在慎刑司受罚,本座掐算了一下,若你不把他放出来,再有一日,他就得死了,到时候你的罪过就大了。本座好心提醒你,回去赶紧把他放了。
”
阎王还管民间事?
这是个多管闲事的阎王。
竟然连陈国后宫里一个三等太监的名字都知道。
似乎对陈国的事还了如指掌。
神仙都是这么大法力吗?
皇上百思不得其解时,杜仅言退出了皇上的梦境。
黄烛淡如星子,金钟响了九下。太和宫一片沉寂,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
太监宫女在廊下值守,殿内铜炉里的炭火熹微温暖。
长案上的琉璃盏散发着幽绿幽绿的光,这种幽绿,像是祖母绿一样贵重醒目。
壁画上的侍女提着篮子,俯身捡拾粉色的花瓣,一层一层的花瓣被风卷起,掩埋了侍女的绣鞋,花瓣画得真好,又肥又轻,被风裹挟着,四下飘飞,摇摇欲坠。
卧房二门口两个齐腰高的细肚大花瓶,花瓶上一簇一簇的牡丹花鲜艳欲滴,雨后天晴,牡丹初放,层层叠叠的饱满花朵,每一朵都有碗口大。那朵绿的,据说是当年武后最喜欢的品种。
小几上放着一个锦盒,锦盒是打开的,里头放的是一个荷包和一个镯子。
这是慎刑司送来的物证。
就因为这两个东西,二条被抓了起来。
慎刑司把这两样送过来,请皇上定夺。
杜仅言点开小电,黑暗里屏幕一闪:“宿主有什么需要?”
“想买两本书。”
“宿主想看什么书?”
“以前买过,叫什么总裁来着......”
系统商城打开,花花绿绿的书里蹦出来两本。
《霸道总裁中了降头之偏偏爱上我》
《狂傲少爷千里追妻之你上我下》
对对对,就是这两本。
杜仅言果断用积分买了两本放进锦盒里,而后悄悄回到床上,背对着皇上假寐。
皇上从睡梦中惊醒了,就不该睡觉,不但梦到了先帝,还梦到了阎王,祸不单行。
皇上后背汗涔涔的,再也睡不着,提袍起来,去看慎刑司送过来的证据。
皇上记得,锦盒里是一个荷包和一个镯子。
黄烛下,锦盒还在原来的位置,荷包在,镯子也在,还有两本书,好像多了两本书?
皇上以为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
好家伙。
是多出来两本书。
而且,这两本书很面熟。
当初不是从苏嬷嬷袖子里掉出来的吗?
当初还嘲笑苏嬷嬷玩得挺花,羞的苏嬷嬷连夜扛着火车就跑了。
这两本书怎么到自己太和宫来了?
明明记得慎刑司送来的不是这玩意。
皇上又揉揉眼睛,错不了,就是这俩玩意。
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把锦盒关上了。
皇上一向光明磊落,什么时候这么慌张过,慌张之下,锦盒就落到了地上,两本书直接弹了
出来。
杜仅言戏精上身,打了个呵欠隔着屏风问皇上:“皇上怎么起来了?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没什么,你接着睡。”
“要不要臣妾帮忙?”
“不需要,朕自己可以。”
“还是臣妾来捡吧。”杜仅言作势要起来。
皇上一屁股坐在两本书上:“杜仅言,你给朕躺床上——不许动。”
好吧。
皇上把两本书装回锦盒里,抱着锦盒像抱着个炸弹,觉得放哪里都不合适,万一再被杜仅言发现了。
“啪——”皇上碰到了屏风,锦盒弹了出去,两本书落到了地上。
就在杜仅言眼皮子底下。
杜仅言有点儿尴尬,装作看不见也来不及了。
“你看到了什么?”皇上无奈地扶着屏风。
“臣妾…..不大识字。”
“朕记得你还抄经文,不像不识字的。”
“这…..”
“不准说出去。”
“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