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假冒的崔真想干什么?
劫财?
她不是最有钱的,该去劫皇上,皇上有内库。
劫色?
这黑灯瞎火的,她的长相不过尔尔,劫卫贵人都比截她划算。
更不会看中她满腹才华。她平时很低调的,轻易不展示自己的内在美。
如果不是对她有所图,那便是要对她不利。
杜仅言一番推理下来,觉得这个假崔真肯定没安好心。
崔真却紧紧搂着她,装的比皇上还情深:“表妹,此生我不大求人的,只是想跟你生一个孩子。即使我死了,孩子由你照顾,就当皇上的孩子养着,也是锦衣玉食,你也能母凭子贵,毕竟皇上无一子嗣,足以说明皇上不行,你跟着他,是生不出孩子来的。倒不如跟我生,到了母凭子贵那一天,我们也算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啊。”
皇上不远不近地站着,这些话真是不大中听啊。什么叫皇上不行,皇上最忌讳有人说这个。
若是在太和宫,皇上保准得抽出御用宝剑给这崔真攮死。
这么晴天霹雳的事,简直欺人太甚。
卫嫔小声道:“原来是杜常在的表兄,是旧识。”
“朕聋了吗?”皇上咬着后槽牙。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杜仅言反抗。
可她根本不是假崔真的对手,假崔真将她搂在怀中,情不自禁要亲她的额头:“表妹,你我青梅竹马,本是好因缘,以前的你最纯真无邪,进了宫怎么变得虚伪起来,难道不敢认我这个表兄了吗?犹记得当初你未进宫,咱们那年春天,在你的厢房里喝酒作乐,那时候的表妹,可不是如今这样拒人千里的样子。”
那年春天,厢房喝酒作乐。
呵呵。
时间地点人物都有了。
皇上脑海里有画面了。
只不过是出来散散心,竟无端挣了一顶绿帽。
皇上握了握拳头。
“我已经打探过了,前头的凉亭没有人,表妹看在我崔家无后的份上,就跟我同去吧。”假崔真朗声道:“不然,我崔真抱表妹你过去。”
卫嫔的脸一红:“原来杜常在有位叫崔真的表兄。”
皇上:“这崔真作死。”
杜仅言已经察觉了皇上跟卫嫔就在不远处吃瓜。
心下正不知如何解释,又看见皇后娘娘带领着贵妃、赵答应、田令月等人欢欢喜喜的走过来。
果然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祸不单行。
大伙同去御花园赏花,月光下看到有绿色衣衫的女子跟苍色衣衫的男子抱在一起,大伙都吃了一惊。
田令月:“南府新排了夜戏了?这是什么曲目?还覆着面罩,像个刺客,演的是荆轲刺秦王吗?”
孟玉珠:“田答应,说你见识少,你还不信,什么荆轲刺秦王,明明是男女幽会的戏码。皇后娘娘,您以为呢?”
皇后由桂圆扶着,借着月光与八角宫灯的荧光细看了看,摇摇头:“怎么还安排了打打杀杀的戏吗?这戏眼生。”
孟玉珠大笑起来:“皇后娘娘您真是说笑了,这哪是什么戏,本宫瞧着,像是有人在此偷情。”
偷情二字一出,惊呆了众人。
在宫中偷情,是死罪。
大伙不信谁有这狗胆。
孟玉珠接过腰果手中的灯笼举高了些,月光如银,火光明亮,月光下有个苍色衣裳的男人紧紧搂着杜仅言。
“没想到,竟是皇上宠爱的杜常在跟男人私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苍色衣裳的男人松开杜仅言,飞起一脚踢在孟玉珠手中的灯笼上,八角宫灯顷刻着了火,火光之下,男人翻身上墙溜走了,孟玉珠眼明手快,从他腰间扯下一个玉牌。
玉牌上是个崔字。
皇后娘娘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如此剧烈的画面。
孟玉珠已经提着玉牌送到了皇上面前,怕皇上不识字似的,还帮着注解:“皇上看看,这便是杜常在与人私会的证据,这玉牌上是个崔字,京城里姓崔的少年郎君可不多。”
皇上默不作声。
“皇上,杜常在秽乱宫闱,其罪当诛,臣妾以全族人性命作保,求皇上严惩杜常在。”孟玉珠握着玉牌振振有词:“这些见不得人的画面,皇上或许没眼看,但臣妾跟姐妹们可都看在眼里了。”
皇上眉眼一垂。
谁说朕没眼看。
朕比你们还早到。
朕看的剧情比你们还多。
皇上拍了拍手。
暗卫从屋脊上飞下来就把杜仅言按在地上。
皇上叹了口气:“你们抓她做什么,抓那个男人。”
暗卫一身锦衣跃上宫墙不见了。
御花园的花是赏不成了。
大伙直接分成了三队。
一队以孟玉珠为首,以证据为准绳,要求皇上治杜仅言个秽乱后宫的罪,如果罪名成立,那就是个死。
二队是以皇后为首。皇后搬出老黄历,细数杜仅言进宫以来如何关照姐妹体贴用心,说即使她这个皇后私会男人,杜仅言都不会私会男人。
皇上听的汗涔涔的,皇后你不会说话就去一边歇歇,你堂堂一个皇后,举的是什么三长两短的例子。
而三队,就是皇上卫嫔等人了,主张什么都看到了,但什么都憋在心里,就是不说,让别人猜。
这种紧要关头,田令月怎么会错失机会呢,掐准时间就上去踩了一脚:“我记得杜常在是有位表哥姓崔的,叫崔真。没想到竟在这儿碰着了,只是那崔真为何覆着面具?恐怕是夜会杜常在怕别人瞧见吧?我瞧着杜常在衣裳也算齐全,二人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
这诛心的话分明是说给皇上听的。
生怕皇上联想不够丰富,还告诉皇上衣裳齐全不齐全。这会儿衣裳是齐全,谁知道其它时间,二人衣裳齐全不齐全呢?
史景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也听明白了田令月话里有话,当即盯着她道:“田答应天天想着男女之事,是不是憋疯了。”
田令月
皇上:咳咳
史景朕抬你进宫是给朕当妃嫔的,不是让你来当纪律组长的,这会儿大伙都在研究杜常在私会男人的事,你不要因为跟杜常在有几分交情就不分青红皂白出来袒护于她,这让外人看了,显得你不分是非无理取闹。
不过史景无理取闹的样子倒有两分可爱。
至少她怼了田令月之后,田令月是消停了。
孟玉珠上前来跪在皇上面前:“若今日之事皇上不能公正处理,那后宫的风气还怎么了得?求皇上严惩杜常在,以正宫闱。”
“贵妃觉得,要怎么惩治杜常在呢?”
“以臣妾之见,把杜氏浸猪笼。”
浸猪笼,这死法有点粗俗。
皇宫这种高大上的地方,没有这种刑罚。
孟玉珠显然是有备而来:“臣妾倒忘了,浸猪笼是民间的法子,咱们姐妹在宫中,即便是处死,那也有冠冕堂皇的死法,不如,就车裂吧。”
车裂,啧啧。
乱臣贼子都没这待遇。
皇后显然有些懵逼,左顾右盼,悄悄问卫嫔:“何为车裂?”
“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套上马匹或者牛,分别向五个不同的方向拉,这样把人的身体撕裂为五块,所以名为车裂。”
皇后娘娘嘴张得能塞俩螃蟹:“不行不行,杜常在罪不至此。”
“皇后娘娘,杜常在她背叛了皇上,她在宫里私会外男,行苟且之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难道这种事情也不处置吗?如此放纵,怎么显示中宫的威严?”
孟玉珠步步紧逼。
皇后心里也不痛快,心想贵妃你如此伶牙俐齿,不如本宫这皇后给你做好了,看起来你比本宫会当皇后呢。
不管孟玉珠怎么添油加醋,皇后都没听进去,而是扶着杜仅言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揉着她的手心安抚道:“是不是吓坏了?没事的,做两道菜缓缓就好了。明早给景仁宫送一盘酥炸百合,本宫想吃了。”
孟玉珠
“什么大不了的事,本宫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要怪就怪今晚本宫不该带姐妹们到御花园赏花。若不来赏花,便看不到这些,不就什么都没发生。”
孟玉珠
这是公然包庇杜仅言啊。
不知杜仅言给皇后下了什么药,让皇后对她如此关照。
她好不容易说服皇后娘娘,今晚召集姐妹们赏花,为的就是经过此处,让大伙都做个见证,不料皇后是非不分,即使亲眼所见,也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味护着杜仅言。
皇上默默盯着杜仅言。
若是偷情,杜仅言此刻一定会慌乱害怕。
她一点儿也不害怕,而是从地上捡起一个石榴拿在手里转着圈儿地看。
大伙都在看她,她在看石榴,看得很专心。
“皇上,杜常在不但做人不知检点,分明也没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抱着石榴玩儿,甚至都不想给皇上您一个解释。皇上难道就这么忍下去吗?”孟玉珠带着哭腔:“臣妾替皇上您不值,皇上偏疼杜常在,皇上您的一片真心,到底是辜负了。”
“我们这些秀女里,就数杜姐姐最合皇上心意。皇上对杜姐姐也最好,不料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或许这是头一回吧,还请皇上看在杜姐姐往日情分上,不要重罚于她。该罚的,是那个崔真,崔真藐视宫规,做下这有辱皇上名声的事,该抓起来处死,以免这种事传出去”田令月在一旁小声附和。
田令月的话有两个意思,一是说,私会男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杜仅言恐怕不是头一回干了,皇上你可长点心吧。二是说,只有杀了杜仅言跟崔真,才能一了百了。
皇上还算淡定。
杜仅言比皇上更淡定。
贵妃跟田令月在月光下咋咋呼呼,杜仅言甚至有点儿想笑。
皇上敏锐地察觉了杜仅言的酒窝。
“杜氏,你笑什么?”皇上冷着脸。
啧啧,杜氏。
连名字也不配有了吗?
男人。
杜仅言摆弄着手中的石榴,只淡淡一句:“我没私会男人,贵妃你看错了。”
这话简直在侮辱贵妃的智商。
若不是皇上在此,杜仅言如此放纵不羁的话语,孟玉珠都得蹦起来给她两巴掌。
“皇后娘娘也看见了的,怎么说本宫看错了?”孟玉珠眼光如利刃。
皇后:“本宫啥也没看清。”
“赵答应就在皇后后面,赵答应肯定看清楚了。”
赵答应:“我只顾着抬头看月亮了,今晚的月亮真美啊,皇上您说今晚的月色怎么样?”
孟玉珠气噎。
还得是她的狗腿田令月进行助攻:“即使姐妹们都未看清,皇上是看清了的,这事还得皇上定夺。”
皇上望着杜仅言,想听她的解释。
杜仅言托着石榴不慌不忙道:“我在这里说三点。其一,刚才是有人抱着我,但不是我的表兄崔真。”
“别的男人抱,难道性质不一样吗?不知姐姐是单纯还是觉得皇上好骗?或者,都懒得骗皇上了。”田令月嗤笑。
“田答应能不能别插嘴?”史景就看不惯田令月时不时想插杜仅言一刀的样子:“这会儿不在长乐宫抄经,出来凑什么热闹?杜常在若被惩治了,对你有何好处?那个男人会归你吗?”
田令月
皇上看了杜仅言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刚才抱着我的人,不是我的表兄崔真,而是个女人。”
大伙
“刚才那个女人去了哪里,我也知道。”
大伙
“大家若是不相信,只管随我来,我不但能找到假扮我表兄的女人,她那套行头,我也知道藏在何处。”
大伙
“谁指使她陷害于我,我也清楚。”
好家伙。已经不是偷情的戏码了,改探案的戏码了。
大伙已经摩拳擦掌,如此这般,那杜常在赶紧带路吧,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月下吃瓜,也挺惬意的。
只是孟玉珠的脸色不大好看,见大伙成群结队要去看热闹,她凑在皇上身旁道:“杜常在的说辞,简直匪夷所思。为了洗脱罪名,便开始胡说八道了吗?若她找不出刚才私通那人,又该如何?”
“但求皇上定夺。”杜仅言信誓旦旦:“皇上英明神武。”
这明晃晃的马屁。
若在平时,皇上或许会乐呵。
这晚不一样,这晚皇上觉得头上有点儿沉重,也笑不起来。硬是挤出一丝笑想佯装淡定,却是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