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 交锋

颜千夏沉默不语,她都不想说话了。

随便吧……

穆晴手脚麻利的为她梳了一个温柔漂亮的发髻,她乌黑的秀发,配上红玛瑙发簪,流光回转,十分动人。

颜千夏没有半点心思欣赏这个美丽的发型。

这两天,她藏在香榧小筑里,都没有乔装了。

她想用自己真实的样子,陪爷爷走完最后的路。

“主人,早膳您想吃什么?我让陈忠去厨房给您带回来。”

颜千夏起身,嗓音有些哽咽沙哑,“不必。早膳吃汤圆好了。我亲自包汤圆,今天我们就过元宵节……”

……

早晨,金黄色的晨曦洒满了整个小院,颜千夏提着一盅煮好的汤圆,走进了院子里。

陈忠一大早就蹲在小屋门口,神情凝重……

“大小姐!”

陈忠一看到颜千夏就立即迎了上来,汇报情况,“老爷子还在昏睡着呢。刚刚醒了一会儿,又躺下了。老爷子的状态和昨天完全不一样,呼吸弱得像蚕丝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

颜千夏心头一紧,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食盒,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微笑,“大概是昨晚玩得太晚了,老人家精神不足了。没事儿,我这就去给他吊个营养液。”

“爷爷……”

颜千夏坐在床榻边上,低声的呼唤着。

颜如海不舒服的闷哼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朝着半空伸出了手,“小丫头……”

颜千夏抓住了老人家伸出来的那只干枯的手,“爷爷,我在这里。”

躺在床上的老人家,仿佛是一棵耗尽了生命的老树,沧桑枯槁,虚弱得已经动不了了。

颜千夏鼻子一酸,回光返照怕是要到头了,油尽灯枯……

“爷爷,起来吃汤圆了,我们今天过元宵节哦。”

老爷子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沙哑的声音说:“爷爷吃不下啦。”

“爷爷……”

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盯着窗外的天空,皱纹渐渐的舒展开了,露出了一丝苦笑,“我再也见不到乖乖孙女儿了……”

九年前,把唯一的孙女送去京都当人质,那一别,竟是永别。

“我这一辈子,好像护住了许多人,但是却又好像谁都没护住……我的叔伯兄弟,我的儿子们,还有我唯一的乖乖孙女儿……”

颜千夏紧紧的攥着爷爷的手,“爷爷,我就是你的孙女。我会一直陪着您,孝敬您的!”

“好孩子,爷爷不行了……”颜如海已经没有力气去摸孙女儿头了,在他的视野里一切都渐渐的变得不清晰,他能看见的只有光,白茫茫一片……

颜千夏十分紧张的看着爷爷,感觉到爷爷今天说的话,逻辑感很强了,她赶紧说:“爷爷,您再坚坚持一下。快告诉我,咱家在钱庄里存了多少钱,票据在何处?”

爷爷酝酿了半天的悲情,戛然而止……

守在屋子门口的陈忠也默默的退了出去,心里默念一百遍:大小姐肯定是孝顺的,孝顺的爱财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

颜千夏看见爷爷沉思着,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她赶紧在一旁帮着爷爷回忆:“爷爷,您再好好想想,咱家在哪里还有地和产业么?都是谁在打理?”

颜如海颤颤巍巍的手,伸进了怀里掏了掏,然后摸出了他脖子上戴着的一根项链,项链是那个镶嵌着一个白玉小瓶子,“这里面是你的外公……”

颜千夏震住了!

骨、骨灰?

她啪的一下就跪了,并且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很标准的头,“外公好!”

哪怕是外公的一部分,她也要尊敬长辈!

爷爷有气无力的接上句,“……留给你的宝藏。”

颜千夏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爷爷啊,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她从爷爷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小玉瓶,小心翼翼的捧着,“爷爷,这里面是什么?这么个小东西怎么敢说是宝藏?”

这小玉瓶就比大拇指大一点,容量估计就15毫升,这个都是宝藏的话,那得多值钱啊……

爷爷喘了好久的气,继续接上句,“……的钥匙。”

颜千夏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乖乖的跪在床头,不敢吭声了。

她下定了决心,就算爷爷半小时说一句话,她都绝对不再打断爷爷的遗言了。

爷爷缓了口气,又继续说:“你的外祖,不是安陵郡阮家,他是雪国人。”

老人枯槁的手,抓着她的手,紧紧的握住那个小玉瓶,“孩子,爷爷希望你永远都不要,不要用到它。它是……是你此生的退路……”

颜千夏攥紧了手中的小玉瓶,冰凉温润的触感仿佛是要嵌入她的心底……

她就知道,原主从小能御兽的天赋,肯定是血脉继承的。

她的母亲不可能是平平无奇的安陵郡阮家大小姐。

此刻,颜千夏心底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要伪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假玉瓶,拿去试探穆晴。

因为穆晴就是雪国人,而且还是那种比较接近核心权力的奸细。

……

午后,温暖的阳光里,爷爷躺在摇椅里晒太阳。

颜千夏就坐在一旁,一边看着爷爷的输液袋,一边糊着纸风车,陪着爷爷玩……

爷爷说,他喜欢风车,他想像风一样自由,像风一样轻轻的离开……

爷爷说,他怕冷,想死在阳光里……

爷爷说,能不能别用针扎他了,那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里,他就更冷了……

尽管爷爷要花半个小时,才能讲清楚一句话的意思,但是颜千夏一直都守在爷爷的身边,默默的听着爷爷说话。

她时常用自己的手,握着爷爷冰凉的手,想用自己的生命力去温暖爷爷。

生命的尽头,有至亲的人陪伴,黄泉路就是温暖的。

“爷爷,你想多晒一会儿太阳吗?”

“嗯……”

“那你乖乖的听话,我们还是打完这一袋输液,好不好?”

“……”

爷爷走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特别安详。

颜千夏把刚刚糊好的红色风车放进爷爷的怀里,然后起身,郑重的跪在爷爷脚下,行了三拜九叩的祭拜先祖大礼。

磕最后一个头的时候,颜千夏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眼泪落进了泥土里,哽咽的声音说:“爷爷,您走好。”

按照家乡习俗,棺材要提前给老人准备好,不然就是不孝。

前天,颜千夏就交代萧玉山跑一趟棺材铺,定好了一口金丝楠木棺材,趁夜给抬进萧府。

颜千夏长跪在地,沙哑的声音吩咐着,“陈忠,去把棺材抬进来吧。”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得令人发指的男声,冷笑道:“颜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