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煜被岁岁过分夸张的反应搞懵了。
“你……”
不是要吃包子,要吃甜糕吗?
岁岁眼睛笑弯得像两轮小月牙儿:
“谢谢叔叔哦!我开动啦!”
随后拿起叉子,往烤肠上一戳——
Biu!
烤肠烤得太好,肠衣一戳就裂开,飚出油汁,直接溅在岁岁的脸上!
闻煜身体微僵,几乎以为自己要面临小孩儿魔音穿耳的哭声了!
结果。
“啊哦!”
岁岁摸了摸脸,
“好烫哦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岁岁笑得这么开心。
看那笑脸,好像这个世界于她没有任何阴霾似的。
闻煜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不痛吗?”
他已经扯出纸巾,帮岁岁将脸上的油汁擦干净。
一擦就看见被烫到泛红的皮肤。
也是,小孩子皮肤娇嫩。
连大人都能被烤肠油汁烫得一哆嗦,小孩子又怎么会没事?
可是岁岁说:
“没关系哦!”
她分毫不在意,张嘴就往叉子上的烤肠大口咬去。
“嗷呜……啊?”
闻煜收回挡在岁岁嘴前的手。
手掌的边缘被咬出了浅浅牙印,看来这一口的力道是真的不弱。
闻煜不客气道:
“刚刚才被烫过,又想被烫一次吗?”
不由分说,将岁岁的叉子拿过来,烤肠放回盘里。
岁岁当即露出遗憾又失望的小表情,小脸儿都丧丧的。
闻煜看出来了,不知怎的,觉得很是有趣。
嘴角以他都没有察觉的弧度微微上扬。
“不是不让你吃。”
他说着,拿来餐刀,将烤肠切成一段段,刚好适合岁岁这样的小孩子入口。
而且因为烤肠被切开,中间滚烫的温度也散得很快。
“好了,现在吃吧。”
岁岁欢呼着举起叉子,大口吃起烤肠来。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烤肠,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好像这是全天下最绝顶的美味!
而被近在咫尺的吃播所感染,闻煜忽的觉得胃口大开。
平时许多时候都是以黑咖啡加冰冷的面包作为早餐。
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满足胃口,而仅仅是要填饱肚子、维持生命。
可是今天,他鬼使神差的,给自己做了一份与岁岁如出一辙的早餐。
食物的温度和香气,勾起他久远的记忆。
不知不觉中,他把一整盘早餐都吃完了。
岁岁也吃完了,比他吃得更快更多。
然后也没有闹腾,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托着下巴,等闻煜吃完。
吃完早餐的闻煜,一扭头看见她这个模样。
心脏,好像被瞬间击中。
‘闻煜!’
‘阿煜!’
‘老公!’
‘……’
剧烈耳鸣响彻在耳边。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眼前一阵阵泛黑。
……这让闻煜不自觉佝偻起身子,试图减缓这种难受感。
有被吓到的岁岁,先是愣住数秒,然后赶紧从椅子跳下来,扑到闻煜膝上:
“叔叔!你没事吧?叔叔你不舒服吗?”
软糯的小奶音,非但无法改善闻煜的状况,反而让他更糟糕了。
过去的记忆如魔鬼的泥沼,将他的灵魂不断拖拽进去。
而岁岁的声音,是唤起泥沼的助力器。
在错乱的记忆碎片里,闻煜甚至把岁岁看成了失去的小女儿……
“走开!”
大脑剧痛之下的闻煜,疾言厉色喝道,抬手就将岁岁推开!
或许是残存一点点理智,他推开岁岁的力道不大,只是轻轻一拨。
岁岁依然觉得手足无措,茫然地仰头望着闻煜。
那小脸儿上的表情……
怎么说呢。
闻煜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脏快要裂开了。
抱歉二字在喉咙里打转,却迟迟说不出口。
最后闻煜选择了逃避。
他腾地起身,蹭蹭蹭上了二楼,用力关上房门。
余留岁岁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
岁岁没哭。
因为她能感知到,叔叔那瞬间非常非常非常的难受。
浓烈的悲伤和绝望几乎要把她淹没到窒息了。
而她感受到的仅仅是情绪的小尾巴。
置身于情绪中的本人的叔叔,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所以,岁岁一点儿没有伤心或失落,顶多就是有些担心。
顺便想想哥哥什么时候才会来。
她揉着吃饱的小肚子,想起每次哥哥说吃晚饭不能立即躺下,要走两圈儿。
于是她索性环顾起四周,看到通往花园的推拉门稍稍敞开一条缝隙。
“哇哦!”
她兴高采烈地迈开小短腿跑去!
二楼。
足足十分钟过去,闻煜才从难受感里脱离。
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但闻煜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妻子离开后,他发生过很多类似情况。
经过精神科医生诊断,说这是心理因素引起的躯体化症状。
他拒绝了治疗。
因为他觉得,这就是自己需要承受的惩罚。
从地毯上爬起来,闻煜走进浴室,快速冲澡换衣。
等浑身清爽的出来,他想到岁岁。
于是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去寻找岁岁,思索要怎么跟她开口。
可是……岁岁人呢?
闻煜把客厅餐厅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岁岁的踪影。
他略微焦灼地拧眉,正要去查看室内监控。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秘书的电话,提醒他上午有会议。
闻煜听懂了秘书语气
现在已经是八点二十分,平时他都是八点准时到公司,只会早,不会晚。
但是今天因为岁岁,耽搁了足足二十分钟。
“我知道了。”
闻煜挂了电话,正要下楼。
一转身,透过玻璃推拉门,看到蹲在花园草地里的岁岁。
她身周被灿烂盛开的鲜花所簇拥着,那张小脸儿上挂着的笑容,则跟鲜花一样的灿烂鲜活。
清晨阳光如同散发香气的蜂蜜,流泻在她身上,让她从头发都脸颊到全身,都散发着毛茸茸的光晕。
是温暖的、香甜的、美好的,有如梦境。
以一种深刻的姿态,闯入他的记忆。
留下不可思议的痕迹。
“岁岁。”
他呼唤了那个名字,一步迈出冰凉空荡的别墅。
也迈进了烂漫美好的春天里。
阳光照得他浑身暖洋洋。
闻煜心想——
带岁岁去趟公司,时间应该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