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轿,通体都是用大红绸缎做成的,窗帘部位是黄色的布匹,在顶端挂着四个大花球。
陆煊端坐在轿中,神情异常的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所谓的洞神用《藏心经》与‘凡夫七苦’都对付不了的话,那么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可就算是这样,陆煊也不打算放弃陆昭昭。
大抵是因为一路上的不离不弃,让他在早已经在心里把她和阿来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抬轿的是八个壮汉,平日里村子里举办的仪式应该也是他们在负责抬轿,因为轿子抬得十分平稳,空有一身力气,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约莫半炷香后,应该是走到了上山的小路,轿子才有着些许的颠簸,但还能忍受。
除了神婆在路上喊着的祷词,陆煊能听见周遭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就像是有恶兽潜伏在林子里低伏着磨砺爪牙,宛如下一刻就会冲出来将众人撕得粉碎。
陆煊平心静气,握着腰间拴着的《藏心经》。
好在,并未有想象中的邪祟从林子里冲出来,轿夫们抬着轿子继续前行。
陆煊只好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还未休息过,趁现在这个机会,稍微缓一下,也是挺好的。
谁知,尚未过去多久,神婆的喊声戛然而止,颠簸的轿子并未停顿,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分不清是男是女。
“咯咯桀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在山林里如同涟漪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可就算是这样抬轿子的轿夫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陆煊的眉头微皱,他知道这是有东西要出现了。
掀开红盖头的一角,通过微微荡起的红布,能够看到队伍已经深入山林。
四周飘泊着淡淡的白色雾气,看不清远方的道路,神婆依旧是走在最前面领路,抬轿子的也还是村子里的八个壮汉。
可他们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就这样往前走着。
诡异的笑声,就像是一路上都在跟着他们。时而远,仿佛是在山林的深处,时而近,仿佛趴在轿子上。
更让人犯怵的是这笑声很混杂,像是很多人一起发出的。
难道说自己在山林里遇到的小脚女人并不是只有一个?
要知道,桃源村用举行仪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诞生出其它的邪祟,也不是不可能。
“红轿抬,红轿抬,谁家新娘,坐红轿,垮红盆,孝道茶,再无......”
忽然靠近的笑声中夹杂着其它的声音,陆煊勉强能够听清,像是女子交谈的声音,不是很真切,又忽然远去,只剩下瘆人的笑声。
等声音再一次靠近时,陆煊细细地去分辨,在心里将它们的话语,一字一顿地念着:“谁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三更半夜敲他门.....姑姑叔叔远远看,提着香颅,喜笑颜开送喜娘......”
没听完,笑声又取代了交谈声,什么也听不清了。
陆煊索性不再去听这忽远忽近的声音,而是感受着四周的动静,以便他能够及时的做出反应。
可惜,在宁静的夜色中,邪祟们的声音掩盖了其它所有的声音。
让陆煊感觉,他们就像是正在走向阴曹地府一般。
不知道在山间走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神婆的颤声重新出现在耳边,有些疯疯癫癫的感觉:“取祭!”
陆煊在上花轿前看过,桃源村的村民们准备的祭品有瓜果,还有其它的一些准备好了的生肉之类的。
跟随着童子在搬来的香案上点燃蜡烛,放好带来的祭品,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
神婆则神神叨叨地念起了祭词。
随着祭词的念动,山林里忽然就刮起了一阵邪风,那让人心烦的声音瞬间靠近,就像是已经来到了轿子外面,陆煊只感觉到头部一阵疼痛。
这种疼痛感很强烈,让他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坐在身边的妹妹及时伸出了小手,替他轻轻的按揉着,慢慢的,这突如其来的痛感,才逐渐消退。
等陆煊缓过神来,他冲妹妹微微一笑,轻轻地掀开了一点轿子的帘。
外面却看不到神婆他们的身影了,透过重重叠叠的参天大树,深遂幽暗的石窟呈现在眼前,就像是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正是他们来过的那处石窟。
看来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石窟里的祭品就是桃源村弄得,至于墙上的壁画,也大概是记录了仪式的过程。
只是让陆煊不明白的是,像这样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刻画在壁画上?
或者说,不是他们刻画的?
而是被洞神选中的落花洞女,生前画的?
算了,这些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
陆煊现在犹豫的是要不要下花轿,按照县志上记录的,仪式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而桃源村所供奉的洞神应该是要出现的,但外面为何没有一点动静,甚至是连那诡异的笑声也听不见了?
正当陆煊思索着,凉风又忽然吹了起来,轿子前面的帘子微微摆动。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的清晰,陆煊屏住呼吸,悄然的取出了铜钱剑,可是他并没有等到突如其来的发难和杀意,却是等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双白色的鞋子,上面沾染了些许泥土,看大小并未缠足,不像是小脚女人的脚。
那双鞋子在轿子前停留了片刻,一只手正要掀开帘子的时候,先前的笑声又突然响起,吓得这只手很快的缩了回去,紧接着那双白色的鞋子也消失在了眼前。
陆煊略微有些诧异,可笑声再一次极速的靠近,这一次伴随着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空气都因此凝固了几分,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呼吸困难。
没有任何的声响,一双红色的绣鞋出现在了陆煊视线的下方,那双绣鞋与第一次见到的小脚女人穿的那一双一摸一样,红的瘆人。
“相公,你看到我的红盖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