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仙家,既然默认了陆煊带着陆昭昭离开的事实,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为难他们两个。
只见陆昭昭背脊上的肿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原本佝偻着的身形也开始产生了变化,最为明显的是那一头白发逐渐变成了青丝。
这一系列的变化,直到陆昭昭完全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才终止了下去。
当然这一切的变化只是在阳眼中发生的,在阴眼中她依然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
陆煊清楚,这是仙家在还给陆昭昭的寿元上做了手脚,只要自己生出其它的心思,恐怕它们会有一万种办法至陆昭昭于死地。
可此时并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因为他听到山麓下的厮杀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是湘西的防线快要被真灵教突破的前兆。
来不及多想,陆煊扶起陆昭昭就想要带她离开:
“所有的顾虑都解决了,昭昭跟着我走吧。”
泪眼婆娑的陆昭昭,感受着身旁这个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煊替她擦了擦从白布里流出的眼泪,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大步向着山下走去。
可就当两人刚刚走出村庄,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朦胧的雾气当中。
陆煊本以为是还未散去的邪祟,当即就戒备了起来,可待人影走近后,他才发现是一个没有人皮的少年,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陆先生,看来你找到娘娘了。”
“江流儿?”看到面前之人,陆煊惊讶万分:“山下不是已经打起来了吗?你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
江流儿点了点头,可目光始终是停留在陆昭昭身上的,只听他回答道:“山下的确是打起来了,可对于我们来讲,陆先生与娘娘才是此行中的重中之重,所以柳婆婆才会让我上山,一是为了接应先生,二是为了听听娘娘的选择。”
见湘西有遵守赌约的意思,陆煊长长的松了口气,当即说道:“她不会跟你们走的。”
感受到面前来自湘西的气息,陆昭昭握着陆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所以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
看到这一幕的江流儿大抵是得到了答案,可并不急着离去,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团类似于烟雾的东西,缓缓道:
“娘娘,我听柳婆婆说,许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向你解释,这团东西是我们特意留给你的,一来可以为你恢复受损的眼睛,二来可以让你知晓一些过去的事情,等有一天你想开了,就可以将它服下去,你会得到寻找我们的办法的。”
看着逐渐走近的江流儿,陆煊伸出黑剑,并没有让他继续接近的意思,而是让他将东西放在了剑身上面。
江流儿只得是按照他的意思照办。
待收回黑剑,陆煊才看到,这团雾气中赫然是一些密密麻麻的血管挤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人脑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这团诡异的血管,陆煊脸色大变,厉声质问道。
江流儿并没有直接回答陆煊的问题,而是道:“我能看着先生带着娘娘离开,这代表我们湘西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定数,相信有一天娘娘会自己回到湘西,所以我们没有迫害你们的理由。因此,烦请陆先生将此物带上。”
定数吗?
湘西的人费劲周折,还是没能将昭昭带走。
真的是因为定数吗?
她有一天真的会像江流儿说的那样,自愿回到湘西吗?
“我们该走了,真灵教的众多修士很快就会占据女人山。”江流儿朝着陆煊拱了拱手,一如初见时的郑重:“陆先生,流儿在此想你告别了,希望我们再见时.....”
剩下的一句话,江流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转身道:
“先生,东西还请你妥善保管,切莫落入了那些叛徒的手中。”
见到江流儿的身影越走越远,陆煊没有多想,拉着陆昭昭就朝着与上山时相反的方向,往狂奔而去。
至于那团宛如血管堆积的东西,他则是装进了身后背着的包袱里面。
两个人下山的速度极快,但耳边一直都能听到邪祟诡异的嘶吼声,以及各种喊杀声与术法的念诵声,显得极为嘈杂喧嚣。
在下山的路上,陆煊甚至看见了先前湖泊里的女人在林子里乱窜,似乎是在躲避一些极为危险的存在。
陆煊向着它们逃跑的反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挑,浑身上下泛着炽烈火焰的男子,正远远的望了过来。
“行走使大人?你这是要去那里?”
那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可陆煊却认出来了,此人正是丰府城真灵教的副统领——洪兴全。
我的身份没有问题,有这层身份在,就算是他知道自己与这伙子湘西人有些关联,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吧。
事实也正如陆煊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我跟随这些人多日,统领大人既然率兵来围剿了,在下自然是要将这里的情况尽快向左使汇报,免得耽误了统领与诸位兄弟的功绩啊!”
陆煊的神情极为平静,看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可他身上的伤势哪里能骗得过洪秀全的眼睛,他只是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人,便笑了笑:“大人看样子受了不小的伤,难道不随着我等先回去养养伤势?还有你身后这位是?”
陆昭昭的存在是藏不住了,陆煊的只得随口编出了谎话:“洪统领,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便别问,我追查这些湘西的修士,为的可就是她,你明白吗?”
洪秀全瞳孔微动,略一思索后,便拱手道:“是属下唐突了,大人想要下山顺着这条小路走便可,只是需得小心一些,不知是什么东西耍了一些手段,在这山上弄了一大堆的邪祟,我带来的人如今应付这些邪祟就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陆煊强忍着急于下山的冲动,淡淡地点了点头:“正事要紧,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下记得清清楚楚,洪统领倒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了。”
“谢大人夸奖。”
看不清火焰中的洪兴全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够听到他那略显谄媚的声音。
陆煊无心与他纠缠,当即就拉着陆昭昭大步往山下走去,只是手中握着的黑剑从未松开过。
他的内心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等陆煊走远以后,洪兴全脚下的泥土地微微耸动,竟然是从中钻出了一个人头。
只见刘贤缘手里提着一个飘忽不定的女人,出现在了这片林子里:
“大人,这些女子的冤魂属下已经尽数诛杀,特意为大人留了一个命格不错的。”
洪兴全看了一眼刘贤缘手里提着的狰狞女鬼,毫不犹豫的扭断了它的脖子,随即就像是拿酒壶一样,将头颅对准了自己的嘴巴,又像是在喝美酒一样,竟然是将女子的头颅整个吸入了肚子里。
他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有些不满道:“这些女子应该是我们给山上村的守村仙吧?怎么才收集了这么点香火?”
“村子里已经没有了活口,想来是这些人平时疏于供奉吧。”
洪兴全冷哼一声:“咱们平日里哪有功夫管他们死活,给他们找来能守村子的东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迟缓供奉,活该被灭村。”
“倒是如此。”
刘贤缘像是见怪不怪,只是指了指陆煊离开的方向,不免有些担忧的问道:“大人,这件事情没有被行走使大人发现吧?国师可是不允许各地有香火供奉的事情出现,咱们这样做.....要是被发现了,恐怕.....”
“刚刚我驱赶这些女子路过时,他并未留意这些女子,想来是没有注意到她们。”洪兴全微微叹了口气:“咱们这些人可修的香火道,没有香火供奉,我们还修个屁!被发现了,大不了再转投别处,我就不信,天大地大的,还没有咱们的容身之所?”
“大人说的是。”刘贤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说到守村仙,洪兴全的眉头微皱:“我前些日子听手下人来报,在此地百里外的八戒庙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毁了,村子里的人连魂魄都被人抽走了,你且先去查查,若是没有头绪,便将此事想办法安在这些湘西来的修士身上吧。”
刘贤缘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诧异的说道:“据属下所知,咱们这地界好像是没有其它外来势力,这件事情保不齐正是湘西的人干的,除非....”
见刘贤缘的目光看向了陆煊离去的方向,洪兴全的心中顿时明了:“没有除非,若真是这样,那便是湘西干的。”
刘贤缘微微躬身,低声道:“属下只是觉得这位行走使大人实在是有些问题.....”
“哎。”见刘贤缘在变通一事上略有欠缺,洪兴全又教导道:
“贤缘,你我相识甚久,算得上是兄弟了,有些话为兄还是要告诫你一番,咱们入真灵教只是为了修习,许多不该想的事情,便别去想,不该沾染的麻烦便不要沾染,我知道你觉得咱们这位行走使大人行事诡异,不说别的,就说他带走的那位女子,指不定就是湘西的人,可这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莫不是想在真灵教做大做强?”
“呵呵。”刘贤缘忍不住笑了:“真灵教算什么,若不是它们势大,咱那里会加入它们。”
“没有想过那便是极好的。”听着四周的喊杀声逐渐平静了下来,洪兴全身上的火焰也逐渐消散了,露出了纹满一身形似烟雾的恐怖头颅:
“实话告诉你吧,真灵教现在可谓是危机四伏,前不久在外寻游的国师便遭到了那些蓬莱修士的围杀。”
“嘶。”
刘贤缘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问道:“他们怎么敢?”
“哼,有张道陵在,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洪兴全负手而立,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淡淡道:“虽然他们被尽数诛杀,可你看着吧,这世道快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