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静赖,透着米白色的丝绸窗帘微微晃动,恍若昭示着女人绝不平静的内心。
盛淮安不动声色地拉开一旁的椅子,见此情景才一改方才的冷面。
似是很多年前一般眯眼笑,勾勒出一种人畜无害的温和。
但瘫软在地上的陈羽凝见此情景却猛地打了个寒战。
“……盛少爷,我求求你了,看在当年我对你的那些庇佑的份上,你就放过安泽,我绝对会把他永远送出国的!”
晶莹的泪水一点点覆上她颤颤的鸦睫。
隐约仍能够轻易窥见年少时的风情万种,实在叫人心生怜悯。
室内安静到只能听见她的低声啜泣。
末了,盛淮安表情不变,一点点将她的头扭正,捏着下巴的手指力度极紧,晕出一片红色。
“当年,你也是这样跪在盛承国的眼前,流着泪求他怜惜你,求着那个老男人害死他的发妻,之后把你扶正的对吗?”
陈羽凝的表情猛然一僵。
确切来说,是被这句话里所蕴含的信息由衷感到震惊而导致的脑海空白。
隐藏了七年的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下。
伴随着已经长大成人的盛大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甚至带着深深嫌恶的目光,她像是被彻底扒皮的阴沟里的老鼠。
再无处可避。
就更像是——
那些年来深夜被厉鬼追魂索命的心惊肉跳感惊醒后,点着台灯,看着躺在自己身边满脸依恋的孩子。
那张属于仇敌的脸。
当年的痛苦与磨难的根源,穿越十年时空。
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用悲悯而又残忍的口吻念:
“陈羽凝,如今该你还债了。”
见她一句话也不回应,盛淮安嘴边的笑意就更冷了。
恍若是地狱要追魂索命的勾差。
“可是现在那个老东西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随时要驾鹤西去,你觉得自己还能护得了盛安泽那个小畜生吗?”
陈羽凝的唇都在微微发抖,似是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柔柔地就脱力地往后倒去,太阳穴被磕得发疼。
盛安泽生下来的那一天,盛淮安前一秒还在短信里庆祝新弟弟的出生。
十三岁的小少年稚气未脱。
推开卧室门就看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浑身是血而惨死浴缸。
那么多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双眼。
而自己的亲生父亲在此刻百忙之中去了医院,柔情似水地与新过门妻子恩恩爱爱。
甚至于接到消息只是随便一句“那你想要多少钱补偿”。
多年的结发妻子就被打发掉。
在得知所有尘封的真相后,盛淮安又凭什么不恨那个弟弟。
眼前盛大少的气息相当不稳,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甚至金边眼镜都被他少见的规矩折起放进了口袋。
那双漂亮浅色的眸子发散出某种爬行动物机械感的冰冷视线。
致使陈羽凝脸上露出了一种无言窒息的绝望感。
“……留安泽一条命,他真的是无辜的。”
末了,身为母亲的本能反应还是迫使她低下了头,屈辱无比地仰起头,煞白的脸上布满泪水。
狼狈而可怜。
“我年轻时对不起你母亲,我对不起她我真的对不起她,我不知道她会死的,我只是想要她离开!如果……如果我早知道我真的不会的……”
她又开始手足无措地痛哭着,纤薄的胸膛大力起伏。
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同时发出了极其明显的粗喘,一声一声,嘶声力竭般,像是老旧濒临散架的机器。
这是一声迟来的道歉。
迟来了整整十年。
“啪”的一声,陈羽凝的头被打偏在床边。
散落的青丝遮住她红肿破皮的侧脸,以及那双噙满泪水的双眸。
一点点,难受至极的咳嗽伴随着血丝往出涌。
盛淮安却早已拉开了房门,他偏过头,扬起一抹极其戾色危险的笑,甚至于眼上都覆上血色:
“陈羽凝,现在你在这里表演起了母子情深?”
七岁的盛安泽无辜。
当年十三岁的他不无辜吗?
他那风华绝代却又抑郁自杀的母亲不无辜吗?
“当年我的母亲失去了性命,如今十年过去,风水轮流转,身为人母的你,也要失去亲爱的儿子了。”
最后的冷漠审判落下,“砰”的一声,大门再次紧闭。
同时从外面传来“啪嗒”落地可闻的落锁声。
过了许久,才传来女人痛苦至极的声声悲鸣。
她后悔了!
她真的做错了啊!
陈羽凝捂着胸口,自心底喷涌的崩溃甚至忍不住叫她一次次机械地磕头,在沉闷的地板上磕出缕缕血丝。
殷红的鲜血在这个动人的女人脸上滴落。
她扭曲痛苦的心底,在这一刻——
是否会回忆起当年初进庄园,夫人温婉柔美的一笑?又是否会后悔,贪图富贵勾引素来多情老爷的行为……
顺着开着的窗户,声音在这静谧的庄园里回荡。
风声相伴,如泣如诉,更像是当年惨死冤魂的索命尖叫。
守在门边的盛淮安的助理狠狠打了个寒战。
他连抬头看老板脸色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沉默地递上一张湿巾。
老虎发火的时候,谁有胆子主动触霉头啊!
直到陈羽凝的尖叫隐晦地传出来时,他的胳膊举到发抖,依靠着门的盛淮安都没有一点动作。
“额,盛总,还是按计划后天就把小少爷接回来对吗?”
无奈,助理还是顶着头皮发麻的威压,讪笑着问道。
“……嗯。”
盛淮安眼神难得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旁边架子上摆满的所有红底金字的荣誉证书——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盛安泽的。
与盛家高端贵气的装修截然不同。
属于孩童歪歪扭扭的字迹与记忆深处的片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