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宠谋嫡,这是长孙无忌扎进李世民心里最深最狠也最毒的一根刺,李世民最担心最怕的就是李泰真的是骗宠谋嫡。
骗宠谋嫡,这是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过于认真不行,过于玩笑不行,李泰只有另辟蹊径。
“这个我可真有话说,赶紧叫太医给舅父看看脑子吧,这也不是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啊。”
李泰脸上毫不掺假的笑着,心里也是毫不掺水的恨着,他微含冷意的一笑。
“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所有的皇子都在羡慕我,谁不知我有二十二州封地?皇宠这东西在别人眼里稀世之珍,我不敢嫌多,反正我是生来就有,比谁都多,我用得着骗?”
李泰冷哼一声,翻个白眼,把对舅父的不恭敬都写到了脸上:“谋嫡,我又不是庶子怎么谋?我知道他想说我处心积虑谋夺太子之位,阿爷,你不知道皇兄刺杀我,光是我能拿出证据的,六次!”
李泰说能拿出证据,就是说证据被他封存了,李世民在这一点上绝不跟他较真,因为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事到如今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李泰若是诚心谋嫡,怎么会把六次遇刺的事瞒下来?他一次都没上报过,倒是数不过来有多少次玩命的保李承乾。
这一刹那李世民真的特别心疼李泰,李承乾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李泰还在黔州给他买房子,给他安置得妥妥当当。
“你对高明真的是,好到了没那个必要的地步。”李世民轻轻一叹:“他这条命真的是你替他留下的,你都不用多说,你只要少说一句话,他就没有活路了。”
李世民现在没有再试探李泰的想法,要不是喝多了,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主要是这根刺扎在心里太难受了,他特别想拔掉它,自己又拔不动。
李泰对家人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不是不知道李泰有多重亲情,而是不敢相信,发自内心的既渴望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又没办法接受这些是真的,皇家哪来的亲情?
他跟李泰提这个话茬,无异于一种另类的求助,他需要李泰给他一个理由,哪怕是骗他的,只要骗的过关就行,让他不再一想到骗宠谋嫡这四个字,心里就开始疑惑自己做的对不对。
太子是不是选错人了?李泰是不是装的?李治是不是真的更合适?答案,自己心里明明有,就是不敢坚定的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李泰伸手拿起方几上的醒酒汤,笑呵呵的递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接过汤,慢慢的吹着。
“我知道皇兄做了许多的错事,一面替他藏瞒、帮他善后,一面劝他改过不要再犯,他是既不听从我的劝告又不相信我是真的对他好,说实话他的堕落我都感觉是我的失败。”
李泰要让他知道,自己对亲人可以忍让包容到常人难以想像的地步,又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的糊涂虫。
李世民醒酒汤还没入唇,酒就醒了,被李泰给说醒的。他说李承乾的堕落是他的失败,这句话瞬间拉动了李世民的共鸣。
说李泰对李承乾包容的太过分了,所以怀疑李泰的亲情是假的,是一张伪装的亲情牌,那么李世民呢?
李承乾的堕落何尝不是李世民的失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包容比李泰少吗?李泰遇刺瞒而不报就是虚情假意,那李承乾企图弑父夺位,李世民还千方百计的想留他一命,这是不是也该算作虚情假意?
如果说李泰当上太子之前对李承乾所有的包容都是隐忍,都是谋嫡的手段,那他当上了太子之后,又有什么必要给李承乾治足疾?
如果说之前李泰给李承乾做轮椅也好、出招医榜也好,都是骗宠的手段,那现在他又什么必要给李承乾买房安家?就算现在也是在骗宠,那他为什么偷着做?
李世民这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连李治都知道跟二哥第一好,不听舅舅的,孩子都知道好歹,都分得清远近亲疏,自己的心怎么老是倒向舅哥?是老糊涂了吗?
李世民捧着醒酒汤,只是搅了几下,吹了吹也没有喝,他把碗又放回到了方几上:“青雀,善良是好的,但是千万别善良的过了头。”
“阿爷,你放心,我的善良是有数的,天下之大,值得我用命珍惜的唯有八个人而已。”李泰清澈的眸子带着坦然的笑意:“阿爷是用来孝顺的,皇姐皇妹都是用来宠的,皇兄要多照应,雉奴要勤教训。”
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李世民就跟着开心,这天底下最好看的花,大概就是子女的笑脸。
“对待家人你做的很好,对外人你可不能这么善良。”李世民抬起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两下,定定的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了句:“生子如狼,唯恐如羊。”
“嗯。”李泰重重的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父皇你放心吧,我也是这么跟雉奴说的,他胆子太小了。”
父子俩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的月上东山,李泰怕耽误父皇睡觉,赶紧起身告辞,李世民想留他多聊一会儿,也是怕耽误儿子睡觉,便没说什么。
第二清晨,天气还算不错,李泰就在东宫的庭院跑了个五公里左右,出了一身的透汗,他回到屋子里简单的洗个澡,侍候他的是一个陌生的小黄门子。
他吃早饭的时候也是这个小黄门子侍候他,李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云海去哪儿了?”
小黄门子很是忐忑的回道:“我叫赵飞,云公公去立政殿了。”
李泰这一搬到东宫来住,云海两面跑有点忙不开了,自己都习惯了身边人走马灯似的换,李治那边还是留个老人侍候的好。
“哦,从现在开始你改叫云飞,就留在东宫听使吧。”李泰一句话,乐坏了赵飞,他激动的跪下叩头:“云飞谢太子殿下。”
李泰吃过早饭,便出东宫奔大兴殿了,东宫离大兴殿很近,比立政殿少走不少的路,可是他到的时候却发现李治早就到了。
“二哥,你怎么这么晚?我等你好半天了。”李治笑哈哈的守在殿门口,看到李泰就朝他跑过去。
李泰带他进了偏殿,李世民还没到,他俩就到前面坐着去了,没人的时候哥俩还聊了几句,不一会儿朝臣们就陆陆续续的进了大殿。
李泰懒得往后看,李治侧坐在椅子上,抻着脖子往后看,大部分人都很脸熟,突然走进来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的异类,一下就把李治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