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身姿挺拔、步履铿锵,说出的话一字一字掷地有金石之声,裙摆微动、丝绦微摆,仿佛从远古走来的女神一般,自带三分仙气、七分威严。
这个侍女是尺尊公主的陪嫁丫头,文成公主对她很是熟悉,她平时话很少,也很少抬头,从不与人争长论短,是个喜静无争的性子。
虽然她一直都戴着白色的面纱,但是文成公主自信绝不可能认错人,只是她今天表现出来的气质怎么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昂首阔步的样子,有着不可一世的高贵又带着英姿磊落的飒爽,相比之下,文成几乎怀疑自己可能是个假公主,好像她才是真的。
文成公主只是有点吃惊,而陆清则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被雷劈一样,这矫健利落的身姿步伐好生眼熟,这清脆干净的声音也好似在哪里听过。
一念滑过心头,不由得一个激灵,会是她吗?会是苦寻了数年之久的鄯善国公主伊利哈桑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侍女走到近前,依大唐的礼节裣衽一福,也不等别人开口,她自己就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道:“陆将军既然需要骑兵,何不向尺尊公主求助?尼婆罗必有骑兵。”
“唉”文成公主又气怨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公主若肯借兵,还说什么呢?我跟她提了两次都被她拒绝了。”
尺尊公主原本是松赞干布明媒正娶的正妻,结果为了迎娶文成公主,她就无缘无故的变成了小老婆。
尼婆罗势微,莫说大唐就是吐蕃也惹不起,尺尊公主明面上不敢跟文成公主争,处处都得听命于文成公主。
如今这件事,文成公主想向尼婆罗借兵就必然得让尺尊公主出头,尺尊公主才不管这档子闲事呢,这是大唐的事跟吐蕃一点关系没有,跟尼婆罗更扯不上关系。
尺尊公主才不愿意为了大唐把自己的娘家拉下水,凭什么?尼婆罗又不是大唐的附属国。
丢大唐的人也好,打大唐的脸也好,尺尊最多就是看个热闹,不当面嘲笑就算是为了和平做出的最大贡献了。
那侍女昂然道:“她肯不肯借有什么用?尼婆罗国王肯借不就行了?”
“哦?”文成公主纳闷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直接去找尼婆罗国王说?”
找尼婆罗借兵,最佳人选当然是尺尊公主,陆清觉得那侍女不是这个意思,于是他向前一步,说道:“姑娘想是已有算计,陆清愿闻其详。”
那侍女微转身,定定地盯着陆清看了数秒,而后眨眨眼,微移开目光,清冷冷地说道:“大唐有事,尼婆罗选择旁观;吐蕃有事,尼婆罗未必袖手;尺尊有事,尼婆罗必然着急。”
陆清微微一笑:“姑娘的意思我懂了,只是这样难免要委屈尺尊公主,姑娘心下何安?”
这摆明了就是拿尺尊公主威胁尼婆罗,做为尺尊公主的陪嫁侍女,按理绝不该提出这样的建议的,毕竟她该是尺尊公主最亲近的人。
那侍女声调清冷冷地说道:“我本大唐人,大唐有事,婢子万死不敢坐视。”
“你是大唐人?”文成公主上下扫视了她一通,怎么也想不到尺尊的陪嫁丫头里居然会有大唐人。
近在咫尺,这身形声音都极度的相像,陆清抱拳一揖,认真地说道:“恕我冒昧,陆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能摘
“扑哧。”文成公主一下笑出了声,她甚至伸手拉了陆清一把:“陆将军你真是冒昧了,你可知摘
陆清还真不知道摘个面纱能有什么意思,他诧异地看着文成公主,说道:“摘
文成公主刚要说话,那侍女先开了口:“无妨,我与陆将军本也相识。”说着她抬手摘下了面纱:“长安一别,君无恙乎?”
“果然是你,伊利哈桑。”陆清很想笑一下,可是脸上的肌肉像是僵死了一样,愣是摆不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只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样。
文成公主意外地张大了嘴巴,自己千方百计寻找的人居然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却毫不知情。
她摆手把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宫殿,然后激动地问:“你就是伊利哈桑吗?”
“正是。”伊利哈桑冲着文成公主低头一礼,又对着陆清苦涩地微笑着说道:“听说易小郎君一直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只是听说你被”陆清扭头看了一眼文成公主,继续说道:“听说你被松赞干布劫持,后来不知所踪,二郎急得彻夜未眠,便下令寻访直到如今。”
“牵惹易小郎君忧心了。”伊利哈桑似乎并不想在从前的事上过多的纠缠,她话锋一转,说道:“我有个主意可以借到尼婆罗的兵,陆将军看看可行否。”
伊利哈桑的方法极其简单粗暴,就是威逼着尺尊公主写一封信给尼婆罗国王,说天竺人劫掠了尺尊公主的仪仗,吐蕃欲前去讨伐天竺,向尼婆罗借些骑兵。
如果尼婆罗肯借,那就没什么别的话说,如果尼婆罗不肯借,吐蕃就把尺尊公主送回,从此两国绝交。
尺尊公主会配合吗?会的,毕竟她年纪轻轻的,也不想这么早就暴毙。
“好,就按你说的办。”陆清笑道:“我这就去找尺尊公主商量。”
伊利哈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在陆清面前一晃,笑道:“信已经到手了,我这就去尼婆罗借兵,陆将军只要稍待几天,等我的消息就好。”
文成公主看着信封,问道:“她不会另外给尼婆罗通风报信吧?”
“这就有劳殿下多费心,好好照看她几天了。毕竟多久能从密室出来,我也说不准。”
“干得漂亮,这边交给我了。”文成公主一摆手:“你快去吧。”
“是。”伊利哈桑轻轻一福,转身就往外走,陆清冲文成公主拱了拱手,抬腿就追上了伊利哈桑:“我和你一起去。”
“好。”伊利哈桑边走边戴好了面纱,和陆清走出宫殿,双双跨上战马,纵马扬鞭直奔尼婆罗而去。
一路上陆清说起这几年从未停止过寻找她,虽然不是特意为了寻她而远走数千里,却也真的走了几千里路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
听说易小郎君一直在谋划着替她报仇,就连文成公主的和亲也是报仇大计中的一步棋,她感动得几度落泪,最终主动地向陆清说起了这几年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