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武将最熟悉的事情当然就是打仗了,咱大唐的武将可不是摆设,一年到头大仗三百六,小仗六百三,一天也没闲过。
谁也不是没打过仗,谁也不是没打过漂亮仗,谁也不是没打过好打的仗,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李世勣就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好打的漂亮仗,他带着大唐的人马才刚刚到达郁督山下,连安营扎寨都还没有完全的弄好,就有人报说咄摩支帐下的第一大将梯真达官求见。
梯真达官只是一人一马,另带了两名随从,三个人都没有携带任何的铁器。
李世勣不可能不见,立刻在刚搭起来的帐篷里接见来人,梯真达官把两个随从留在了帐外,只身一人走进大帐。
梯真达官目不斜视地走到大帐中央,朝上一揖:“末将梯真达官拜见英国公。”
“哦?你竟认得我?”李世勣上下扫视了梯真达官一通,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礼仪也很标准,汉语说得也地道,若不是高鼻深目,还真以为他是中原人呢。
“英国公的威名,末将早就如雷灌耳,仰慕之至,只恨无缘得以拜会。”
“客气了。”李世勣的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单刀直入地问道:“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末将是特地前来献降的。”梯真达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轴,双手捧着,规规矩矩地奉上。
一个小校接过纸轴送到李世勣手中,李世勣展开一看是献降表,上面有准备投降的人、马匹、粮草、物资的数目。
投降的人数有四万六千余,战马三万匹,弓箭也很多,李世勣一看就凭表上这些人员物资的配备,也有很强的战力,没必要直接投降吧?
好歹也该比划比划,李世勣看梯真达官长得很是英俊,有个一表人才的样子,怎么连战的勇气都没有呢?
李世勣轻轻地放下纸轴,淡然地问道:“我看你也是个将才,怎么不战而降呢?”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的薛延陀不是当年那个高据阴山、控弦百万的突厥强国,如今的大唐也不是当年那个疮痍满目的中原王朝。”
梯真达官并不是喜欢投降,只是迫于形势,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他也深思熟虑了很久,千百条道都堵死,还真就只有投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你来投降了,那就得拿出诚意,他并没有一味虚伪地表达什么对大唐的仰慕之心,而是实在地讲了他的想法。
“当年的突厥又强大又团结,而中原王朝又羸弱又破败,突厥尚且没能占得中原王朝半分便宜,如今的中原王朝之强大远非当年的突厥可以望其项背,混乱不堪的薛延陀纵然有螳臂当车的勇气,也难逃以卵击石的结局,天下归唐已是大势所趋。”
“咄摩支是个没主见的人,谁说话都听,成不了大事。他手下一共七万余众,能作战的也就六万左右,其余的都是伤残,就算拼命与大唐相抗也不过就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想要保住薛延陀,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唐直以及其他所有小部落联合起来,整个草原团结起来才有希望守得住,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唐直心不在草原,他就是上天降临在草原上的一个恶魔,他喜欢看草原上的人互相厮杀,以此取乐。”
“我带到着手底下这四万多人另扯起一杆旗的话,既要躲开咄摩支又要躲开唐直,纵然能在草原上苟延残喘几年,等到他们都被大唐消灭了,也就轮到我了。”
梯真达官还有句话没说,他即使不主动来投降,也必然会被宇文公子逼得被动来投降。
现在的形势就是如此,一个不成事的咄摩支可汗,一个诚心祸害草原的薛延陀无冕之王唐直,一个逮谁逼谁降唐的宇文公子,一群没头苍蝇般疲于奔命的小部落。
梯真达官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除了投唐还有什么路好走?
李世勣自然是不会拒绝梯真达官,这送上门来的胜利哪有不要的道理?
“懂得弃暗投明的才是真英雄,既然你有此诚意,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李世勣笑着问道:“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带人下山?我在哪里迎你?”
梯真达官应声回道:“我随时可以带人下山,一应事项由英国公安排,末将听命就是。”
“嗯。”李世勣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他这句话,足以证明他是真的来投降的。
若是真心投降,一切受降仪式得让对方来安排,什么时间你的人马到达什么地点,武器、装备、物资都放在什么地方,人员都按什么顺序到指定地点接受检查,这叫投降。
不能你自己说个时间,指定个地点,我的人马物资都在这儿了,你过来清点吧。
那不叫投降,那叫把敌人引进自己的埋伏圈,你这边将军顶盔擐甲,士兵硬弓长枪,让人家首脑人物过来,人家敢过来吗?
也不能说定个时间,你直接带人到对方的大营,你兵马刀枪的过来,人家营门大开,你真来投降的还好,你要不是投降的,那还不直接来个斩首行动?
像赤壁之战是个精彩的故事,可再精彩也只能是个故事,曹操做为一个出色的军事家,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纳降至少是兵将分离、士兵和武器分离,从古到今就没有在作战指挥中心接受敌方带兵前来投降的事情发生过。
像梯真达官这种才是真的投降,时间、地点、流程都由对方来定,你说让我什么时候下山,我就什么时候下山,你说兵器放哪儿就放哪儿,你说人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得先拿出诚意让对方放心,人家才好接纳你。李世勣当即拟了一个纳降流程,嘱咐了梯真达官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李世勣送他走到帐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李世勣依然望着天空微笑,忽然想起出京的时候。
同僚们对他说“愿你旗开得胜”,他当时很开心,觉得这是一种祝福。
现在想想这哪是祝福?明明是诅咒,我这得胜还用得着旗开?旗还卷着呢,根本都没打开就得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