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斯内普的讨论结束之后,安东尼打算去拜访一下海格。
天色黑得如同墨汁一般,深紫色的云翻滚着。走到一半的时候,豆大的雨水突然掉了下来,狂风呼啸,安东尼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方向,低头朝海格的小木屋跑去,分不清耳畔劈里啪啦的水声是雨砸在身上还是脚下溅起的水花。
他一口气跑到小木屋的屋檐下,才有精力整理自己。
头发已经湿透了,衣服也是,风呼呼地刮着,海格的窗户发出咔哒咔哒的震颤声。他注意到窗户是黑的,海格很可能不在家,不过他依然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门,但也有可能是敲门声被狂风暴雨掩盖住了,于是他更用力地敲了敲木门:“海格,你在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兴奋的吠叫声,但是并不是从屋内传来的。安东尼绕着房子转了一圈,看到牙牙正快活地趴在雨中,尾巴将泥水抽得啪啪四溅。
他刚一探头,大狗就想要扑过来和他问好,但只是把锁链拽得哗哗响。雨水顺着它的皮毛冲刷着,在荧光闪烁的照耀下,它肚子旁一绺一绺的纠结毛发上淌下棕黑色的水。
安东尼稍稍往后退了半步:“你好啊,牙牙。”
牙牙大声叫着,冲他摇着尾巴,高兴极了。它浑身的毛都被淋得贴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安东尼又向前走了走,犹豫着能不能将清洁咒用在活物身上。
“你知道海格在哪儿吗?”他蹲下来问牙牙。牙牙猛地向前一拽,两只巨大的前爪成功搭在了他的膝盖上。安东尼搂着它的脖子,徒劳地尝试着阻止它将口水和泥水弄到自己脸上。
“嘿,牙牙!”闷雷般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只大手把安东尼拉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亨利?”
“谢了,海格。”安东尼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和人有约,不过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觉得自己可以和你打个招呼——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怎么,当然是个好主意!”海格热情地说,看起来已经完全从诺伯被送走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安东尼这时才看清他的打扮:他披着斗篷,穿了马裤和皮靴,头上顶着一顶聊胜于无的毛毡宽边帽,雨水依旧顺着他毛发蓬乱的大脑袋往下流着。
“你去哪儿了?”安东尼好奇地问,打量着海格齐全的雨天装束。
“禁林。”海格瓮声瓮气地答道,用膝盖顶着牙牙,“我刚刚看着就像要下雨,要去把围栏和雨棚加固一下……凯特尔伯恩教授不会喜欢让那些小家伙淋雨的。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前几天不太高兴,踢碎了五六块木板……”
他艰难地在口袋中摸索着钥匙,不忘回头和安东尼讲述自己这天的经历:“我上午让牙牙刷了回牙,但是如果今晚继续让它吃兔子,它可能又会口臭。它这个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我想今天晚上就吃点鸡肉,斯普劳特教授在她的菜圃旁边种了迷迭香,她允许我需要的时候去摘上几枝……”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袋子,同时终于把钥匙翻了出来。
“然后我去扫帚间看看有没有哪把扫帚受潮了……我记得有一回我忘记了,结果第二年学生们回来了,那个追球手的屁股一碰上扫帚,就立刻大声叫起来。‘我为什么坐在蘑菇上面!’哈,可怜的家伙!”海格笑着推开门,显然觉得很有趣。
他把灯点上,又干脆烧起壁炉,煮着热水准备泡茶。
“在我这里吃晚餐吗,亨利?”他期盼地问,“我知道现在不过四点,但是我过会儿还要回禁林。我要去看看阿拉戈克的巢穴……你知道,他们住在凹地,每次下大雨我都会有些担心他的膝盖和踝关节……”
安东尼不知道八眼巨蛛有没有膝盖和踝关节,所以他只是说:“好啊,四点的晚饭听起来不错。”
……
海格的手艺一如既往,而失去了火蜥蜴之后,他对掌控火候之类的事情更加手忙脚乱了一些。
安东尼的主食是几块岩皮饼,因为他委婉地拒绝了海格递过来的白鼬三明治。他发现如果将岩皮饼在酱汁中浸得软一些,其实味道也不错,而手边的热茶在刮着狂风的雨天显得那么美妙。
“对了,海格,我有件事想要问你。”安东尼说,又咽下一口岩皮饼,“你知道从哪里可以弄到独角兽的尾毛吗?”
“我就有不少,不过之前被诺伯烧了。”海格挠挠头,不在意地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下回找到的时候给你就好了。那些独角兽在林子里跑来跑去,经常把尾巴勾在树枝上。”
他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三明治和炖菜,正在拿岩皮饼当零食吃。岩皮饼在他口中听起来酥脆极了,就像威化饼干。
安东尼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他还以为斯内普提出的条件多少要叫人为难一会儿:“真的?太好了,谢谢你。”
“当然,你帮了我那么多。”海格高兴地说,“它们是挺好的绷带,你平时也可以去禁林里多拿一些,亨利。”
“我担心禁林里的神奇生物都不太欢迎我。”安东尼说,吃完了最后一点岩皮饼,“胡萝卜棒极了,海格,鸡肉也是。”
……
海格坚持要安东尼和他一起去禁林:“我们可以一起拜访阿拉戈克,他会很高兴见到我们的。”他梆地推开窗户,探头朝外面看了看,“已经不下雨了,亨利。说不定我们今天就能找到独角兽尾毛呢。只是去它们生活的区域看一看。”
于是安东尼就漂浮着一箱鸡肉和面包踏入了禁林。他觉得那个箱子有点像之前为诺伯装死老鼠的板条箱。
海格牵着牙牙走在前面,手中提着灯,熟练地拨开湿漉漉的树枝,不忘提醒安东尼小心脚下被落叶掩盖的烂泥坑。
密密麻麻的树将外面的狂风搅碎成无数微风。水滴不时从树叶上滑落,掉在安东尼的后脖颈上。鸡肉变得湿漉漉的,在海格举着晃来晃去的提灯火光下闪着粉色的光芒。他担心面包也会被打湿,所以临时用变形术变了个盖子。
就像海格说的那样,八眼巨蛛的巢穴已经变成了一大片泥地。风在这里重新呼啸起来,不少蛛丝断裂了,软绵绵地坠在泥水中,有的已经看不出原本洁白的颜色了。
“阿拉戈克!阿拉戈克!”海格放声喊道,“快出来!”
“我在这儿,海格。”一只黑中带灰的大蜘蛛从半球形蛛网中走出来,咔哒咔哒地说。它身旁有许多八眼巨蛛忙碌着,安东尼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它们正在吐丝修复蛛网。
海格将那箱鸡肉拎到阿拉戈克的面前:“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是什么?”阿拉戈克问,趴下了。
旁边年轻的八眼巨蛛已经钳住了箱子。它掀开盖子,用自己丑陋的脑袋上的八只眼睛看了看,告诉阿拉戈克:“鸡肉。”
“鸡肉!”另一只八眼巨蛛不满意地说,摆弄着自己的大螯,发出咔哒咔哒声。
“好吧,鸡肉。”阿拉戈克说,“谢谢你,海格。”
“还有面包。哦,对了,我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海格把手伸进腰间的袋子——安东尼接过了提灯——然后拿出了一团由黄色和红色的毛线织成的什么东西,“天气太潮了,风也大,我给你打了一套袜子。”
年轻的巨蛛大螯动得飞快,咔哒咔哒,似乎想发表什么看法,但是阿拉戈克已经在和海格说话了。
“你知道我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的,海格。”安东尼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疲惫,不过它依旧耐心地说,“但还是谢谢你。”
海格将那团毛线制品送到它的大螯之中,有点伤心地说:“你可以不用穿。”
“我会穿的,当我冷了的时候。”阿拉戈克说。
“太好了,我特地加厚了一些。”海格兴高采烈地说,“看到你真好,希望你会喜欢这些鸡肉和面包。我觉得你比上次瘦了一些。”
阿拉戈克提高声音,有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大螯:“我非常强壮!”
像是为了证明它的话,它猛地站了起来,顿时比其他蜘蛛高了许多,蒙着白翳的眼睛凶恶地指向天空,巨大的大螯划出一阵风声。安东尼不知道海格怎么看出来蜘蛛胖瘦的,但是他会说阿拉戈克看起来和上次见面一样大,甚至可能更大。
“阿拉戈克吃鸡肉是无法变得强大的。”年轻的八眼巨蛛咔哒咔哒地说,长腿在安东尼身旁晃来晃去,“阿拉戈克应该吃人。”
海格听起来很震惊:“不要吃人,阿拉戈克!”
“安静!”阿拉戈克呵斥它的子孙,“我不会吃人的,海格。我向你保证过了……下次带点鹿肉,鹿肉还不错。”
“好的,下次带鹿肉。”海格说,“对不起,我只是记得你以前好像喜欢吃鸡肉。在我用面包屑把你养大的时候。”
“那时我还是小蜘蛛,海格。”阿拉戈克说,慢慢地又趴下了,“那是很久以前了。”咔哒咔哒。
安东尼举着提灯站着,默默地打量着爬来爬去的八眼巨蛛们。他没有找到那只腿上有一道白环两道红环的巨蛛。
“阿拉戈克,你的第九十七个孙子去哪儿了?”他最终插话问道。
阿拉戈克似乎立刻就知道他问的是哪只蜘蛛了。它说:“他受伤了,海格的朋友。”
海格代替安东尼问:“什么,为什么?”
“他们想要去马人的区域,但是他阻止了他们。”阿拉戈克简单地说,大螯在说到“他们”的时候朝周边摆动了一下,安东尼猜这意味着它指代的是周围一些年轻的八眼巨蛛。
“他不应该阻拦我们!马人越来越过分了!”一只巨蛛愤怒地说,“他们一直在扩大自己的狩猎范围,总有一天会宣布整个林子都属于他们的!”
阿拉戈克慢悠悠地说:“不,他们无法这么做。这片林子是属于海格的。”
“禁林是属于霍格沃茨的,属于住在里面的所有生物。”海格纠正道,“不管马人怎么说,除非经过了邓布利多的允许,他们绝对不可能把你们赶出禁林。而邓布利多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的,我知道的。”
“我想去看看它。”安东尼对海格说,担心唯一一只对他表示出善意的蜘蛛伤势太重。
于是海格请求阿拉戈克为他们指路,并且从箱子中拿走了三个鸡腿和两块面包:“生病的时候吃点鸡肉才能好得快!我爸爸就是这么说的。”
……
第九十七个孙子看到阿拉戈克有些惊讶,而在安东尼和海格带着鸡肉和面包来到它面前的时候,它简直就是被搞糊涂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安东尼解释道,小心着不要让自己碰到身旁密密麻麻的蛛网。一些没有固定的蛛丝在他眼前飘荡,似乎还有的已经黏在他的袍子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八眼巨蛛的巢穴。纯粹由蛛丝和树枝支撑起来的半球形巢穴内部空间非常大,通道高得让海格也可以走进来。潮湿泥土的气味从蛛丝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安东尼觉得这里面甚至比外面还冷上一些。
第九十七个孙子趴在潮湿的地面上,乌黑的、毛绒绒的长腿蜷缩在肚子
它用自己的眼睛轮流打量着面前软趴趴、湿哒哒的肉块,安东尼这才发现它有一只眼睛似乎被刺瞎了,从里面流出隐隐泛着墨绿光泽的黑色液体,有一部分凝结在它的头部。
“这是鸡肉。”它最终说,“我不喜欢吃鸡。”
“吃一口。”阿拉戈克命令道。
第九十七个孙子顺从地吃了。八条腿缩得更紧了,安东尼猜它大概确实不喜欢吃鸡肉。
阿拉戈克说:“你是接受了人类食物的八眼巨蛛。”然后它摆弄着自己的大螯,咔哒咔哒地站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