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沈阿娇才开口说道:“那么,我想出宫回沈府,陪陪我爹和我娘。”
“这个……”卫瑜难为地低下了头。
沈阿娇的眼神变得凄厉,声音也微微变调:“怎么,这个愿望,皇帝也不答应吗?”
“父皇不答应。”卫瑜艰难地说出了口:“对不起,阿娇,我没有办好事情。”
沈阿娇愣在原地,想哭又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
陈遇安抿着嘴唇,神色冷峻,眼里渐渐地带着一丝愠怒。
“太子殿下,请你照顾好阿娇。”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阿娇,似乎那深遂的眼眸里要装下整个人。
然后,目光坚定,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大人?”太子先是莫名其妙,后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足:“哎,那个傻子——”
沈阿娇心灰意冷,意识竟然有些模糊,并未注意到身边两个男人的举动。
指甲深深地抠进木头里,却丝毫不觉得痛楚。
火,全身的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前世皇帝下旨要了沈家几十口人的性命,今世皇帝仍旧如此无情。
哈哈,大卫皇帝,不过如此而已!
等着吧!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又给了她万花楼楼主的名号,这一世,看她怎么力挽狂澜,报仇雪恨!
这个天,不要也罢!
三皇子离开御书房时,得意洋洋,而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脚步一滞。
随即他满脸堆笑地上前:“陈大人!”
来人正是陈遇安。
他静静地望着三皇子,眸色深沉,里面似乎还跳动着些许火苗,但很快恢复如常。
向卫珙拜了一个礼,客气地道:“三皇子好!”
卫珙眯着眼微笑着点点头。
陈遇安便欲急急擦身而过,但很快卫珙的话飘了过来:“陈大人,是为了沈小姐求情的吗?”
陈遇安脚步一顿,并不回头。
身后三皇子的声音略带得意:“本王奉劝陈大人,不要多管闲事,皇帝正在气头上。”
“不劳三皇子挂念了,微臣告退。”
陈遇安神色冷峻,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笼罩着一层寒冰。
“哼!”卫珙怒哼一声:“忠言逆耳的话不听,偏偏找死!”言罢,拂袖而去。
陈遇安紧紧握着拳,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御书房走去。
王公公宣他进去时,皇帝正在桌几上奋笔疾书。
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皇帝连眼皮也不抬,手依旧不停顿,慢慢地书写着什么。
“来了?”
陈遇安拜了一个礼,直截了当地提出是为了沈阿娇而来,希望皇帝能收回成命,放她出宫。
皇帝书写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来一停滞,最后一个笔划写歪了。
他拿起字,左看右看,突然愠怒地掼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在这个寂静御书房里格外响亮。
“陈爱卿,一生为国,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而违反圣意吗?”皇帝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夹杂着愤怒的威严。
陈遇安急忙跪下,再次拜礼,毕恭毕敬地说道:“皇上,沈阿娇还是微臣的妻子,虽然市坊传言,我们夫妻和离,但这并不是真的。”
“所谓,家和万事兴。夫妻本就是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如今金国使者已无大碍,皇上不追究幕后真凶,那么沈阿娇已受重伤,倘若长期在太医院疗伤,别人会怎么议论微臣?”
“哦?”皇帝抓住了他话语里的不适感,讥讽道:“朕放走了金国使者和宋雪莲,你是对联的决定相当不满意吗?”
“微臣不敢,”陈遇安直起上半身,跪得笔挺,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自有皇上的主见,微臣遵循皇上的意见。”
“但是,沈阿娇病得很重,虽然在太医院能够得到治疗,但是微臣以为孩子总归是需要父母的照顾。”
皇帝沉默不语,眼神晦暗不明。
“微臣可担保,倘若沈阿娇回到沈府后,如果再出什么事,微臣愿意承担任何责任!”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皇旁颇为不快,将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沉闷地哼了一声。
“你这么爱跪,你就在殿前跪一天,我就答应!”
皇上说完,大声喊了王公公的名字,让王公公将他带出去。
陈遇安再次拜谢皇上,起身向殿外走去。
刚才跪的时候久了,膝盖又酸又麻,两只脚几乎没有知觉,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
王公公在前面给他领路,还时不时地搀扶一把,小声地嘀咕:“陈大人是何必呢,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说这些,不是更让皇上生气吗?”
陈遇安微微一笑,低声说了一句:“谢王公公。”
“哎!”王公公轻轻地叹了一声,见陈遇安规规矩矩地在殿前跪了下来,摇摇头,长叹而去。
正值晌午,太阳正火辣辣地蒸发着每一丝空气。
台阶下的地砖并不平整,微微凹凸不平。
陈遇安一个人跪在那里,姿势笔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御书房门口。
时不时有路过的宫人和官员,见到这一幕,无不窃窃私语。
但陈遇安丝毫不理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脸颊,衣服早已被汗湿,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到了傍晚,御书房的门终于开了,皇帝一出来,便对门口的王公公说:“摆驾回乾清宫。”
看也不看一眼门口跪的人,径直上了轿撵。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周围已无人值守,偶尔只有巡逻的皇家军路过。
他们看到御书房的台阶下,那个人还跪得笔直,丝毫没有懈怠。
“大人,”有个士兵偷偷地喊:“大人,皇上不在,要不您歇一歇?”
陈遇安这才第一次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见是陈锋手下的一名官兵,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得继续跪着,否则皇上会反悔,那我之前岂不是白跪了?”
那名士兵还想说些什么,陈遇安事先打断了他的话:“你回去告诉陈锋,陈府不用担心我,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说罢,便掉过头去,继续盯着御书房的门口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