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柔抬起头，看着头顶逐渐明朗的繁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身边的玖羡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的确是没有那时候坚强了，甚至也忘记了那时候的梦想了。”
以至于困在本不该存在的东西中，无法自拔，自怨自艾。
人家云淮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之前不过是感激之情，并无其它。
他之前没娶她，便已经代表了一切。
是她想多了，自作多情罢了。
“没关系……”玖羡轻笑，“站在记得也没事，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你回头，想来也不差的。”
玖羡本来想说浪女回头，只不过对上褚柔含泪的眸子，也没了调笑的心思。
他懂褚柔，理解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有多难受。
这种难受，甚至不能与旁人说起。
只能每每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独自消化心中的遗憾。
“但愿吧……”褚柔长叹一口气，转过头又看了天空，“但愿会像你说的一样。”
“我希望那天能早点来到。”
这世上，就是医术再高的医者，也没办法去医治感情的问题，也无法改变人心。
若是天下真的有忘情水，想来她也是义无反顾喝下去的。
“对了！”褚柔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道，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我记得那时的你们向家，好像真的无一活口，父亲甚至还亲自去查探了一番。”
玖羡能活下来，甚至还长这么大，对于她来说，也是有些惊讶的。
想到这，褚柔又顿了顿道：“这些年，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一个孤儿能活下去都是问题看玖羡站在这个样子，武功好像还不弱。
能成长至此，玖羡不可能不受苦。
玖羡察觉到褚柔语气的关心，微微一愣，后带着不在意的语气道：“没事，男子嘛，都过去了……”
以前的事，一直抓着也是对自己的折磨
过去了就过去了，也是那些痛苦，让他成长至此。
可以说，没有逃出边关后那些痛苦的经历，他也不会成为现在的玖羡。
“你看的倒是挺开的。”褚柔轻轻一笑，抬起手支起下巴，欣赏着眼前的风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道：“虽说我应该像你学习，不过你也不是太通透。”
褚阮都嫁了人了，而且看着感情还极好，玖羡却还是依旧选择留在褚阮身边，那还算什么通透呢？
“我懂你的意思。”玖羡嘴角扯出讽刺的笑，他顺着褚柔的目光看向远方，
“可是我这一生，除了报仇，再不跟在她身边，践行儿时的承诺，我不知道天下之大，我该去哪里……”
“我的家人，全都没了，我的家早已在多年前一把火烧了。”
“如今，那被烧光的家上面又盖了新的城主府，但是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在乎的，除了褚阮，好像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了。
褚柔听到玖羡有些落寞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眸中可怜一闪而过。
若不是有当年的事情，父亲也不会回皇城，向家若是没有遇难，如今娶阮阮的就是眼前的玖羡。
所以说天意这个东西，还真的没法说。
想到这，褚柔又回想刚刚玖羡说的话，轻声道：“我听你说了报仇，你可知道仇人是谁？”
“还有，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要知道当时向家那场大火，我现在都记忆犹新。”
当年向家的事情闹得很大，一夜过后，曾经繁华的向家付之一炬，无数人也随着这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不止向家，与向家接壤的几户住家也被连累，化成灰烬。
她还记得当年那冲天的火焰，以及父亲奋不顾身要冲进去救人，却被着火的柱子压倒在地上。
若不是救治及时，可能父亲都交代在那里了。
当初，屠杀向家的理由，便是向家通敌卖国。
皇帝一道圣旨，决定了向家所有人的命运。
但是她很好奇，那时候玖羡还是个孩子，若是没人帮忙，绝对不可萌跑得出去的。
所以，又是谁，敢反抗圣旨也要把玖羡也救出去，留下了向家唯一一根苗？
“你不用瞎猜了……”好似能看透褚柔的想法，玖羡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眸仿佛回到了那烈火吞噬的夜晚，玖羡好像能感觉到那一夜火焰的灼热。
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轻声道：“我能活下来，是向家所有人的努力，所以向家的仇，我就是死，也要报！”
他忘不了母亲将他小心藏在柜子中，坦然赴死。
忘不了曾经与母亲斗来斗去如仇人般的姨娘将她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砍向他的刀。
他忘不了烈火下父亲将所有木桶扔入水井中，最后将他也放了下去。
那时候他年纪小，又轻，水井中浮着木桶，也撑住了他的命。
他更忘不了，抬头透过井口，那烧得通红的天空与浓烟。
若不是身下冰凉的井水，他也早已被烧死了。
一夜大火，火熄灭后，他硬生生扣着井壁上的砖块，凭借着有点功夫，这才从井中爬了出来。
只不过出来后，向家早已成了灰烬。
而那些厚厚的灰烬中，只要用心去看，便能看到一些大火还未烧光的残肢。
那些都是他的家人！！
而这一幕，也成了玖羡这么多年无法安寝的噩梦。
每每入睡，便能听到家人们在火中痛苦哀嚎的声音。
这也是他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上，若是他不帮向家报仇出头洗清冤屈，那向家便要生生世世背负着卖国贼的骂名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褚柔感觉到身边忽地没了声音，转过头，却是注意到了玖羡身上散发的戾气。
那种好似要把所有人都杀了还不泄愤的戾气。
她一愣，下意识道：“所以你报仇了吗，还有向家……我在边关这么久，好像也很少听到百姓提及向家……”
“而且当年的事情，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也能看出来有皇帝的意思在的。”
当初向伯伯还活着的时候，禹城百姓都是交口称赞的。
也因为向伯伯治理有方，这禹城过的日子比现在好了很多很多。
至少禹城中现在多了很多很多无家可归的乞儿，但是禹城城主却从来不关心。
若是换做向伯伯，他绝对不会视若无睹。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通敌叛国？
这个道理，当初是孩子的她都懂，她不相信日理万机的皇帝不懂。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帝也想动向家。
也许皇帝害怕山高皇帝远，向家会有不臣之心，这才提前下手。
又或者，是向伯伯得罪了谁，被诬陷，然后皇帝正好顺水推舟。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皇帝是下了圣旨的。
所以向家最大的敌人，肯定是皇帝了。
玖羡想要动皇帝报仇，这难度可谓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