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前的最后一周要连续上六天班。
到了这最后一天,几乎每个人都是身心俱疲。
然而,尽管工作学习非常疲惫,当周家人聚在一起家庭聚会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
有些长辈在沙发上坐着,有些则是在厨房忙活,剩下无所事事的小辈们分散各处,和要好的兄弟姐妹叽叽喳喳闲聊着。
小辈闲聊也不踏实,因为长辈们会抽查。
他们一会问问这个孩子的学业,一会问问那个小辈的工作,脸上是满满慈爱,言语满满都是年轻人不喜欢的那些。
“谈朋友没?”“什么时候结婚?”“工作怎么样?”“学习怎么样?”“考试多少分?”“课业累不累?”“学习跟得上不?”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的小辈就是不一样,在姚佳叹为观止的眼神中,就连豆大点刚刚上一年级的大侄子都能面对长辈侃侃而谈。
他们一个个,不管身处哪个角落,被点到名字的时候,都能快速应答,然后小跑前往。
回答问题时,面色从容,语言流畅清晰。
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汇报表演,心中早就准备了草稿。
在小辈们中,周云鹤是最被人喜欢的大哥。
平日里这种场合,他也不讲究什么清净,会随意地和弟弟妹妹们温声交流,帮人各种意义上的排忧解难。
周大佬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他几乎就是弟妹们有求必应的阿拉丁神灯。
相应的,一年见不到几面的阿拉丁-云鹤身边的座位向来是弟妹们的兵家必争之地。
往日为了和阿拉丁-云鹤“许愿”,兄弟姐妹们都要好一番和谐友爱的争抢。
然而今天,大家默契地没有去和姚佳抢神灯。
谁让人家明摆着和大堂哥关系更好呢!
姚佳含蓄一笑,当仁不让拉着周云鹤就找了个僻静角落。
“哥啊,咱家这是……听汇报啊还是家庭聚会啊?”
眼瞅着老爷子又叫了一个小辈去跟前问升入高一的感受,姚佳实在忍不住吐槽欲了。
周云鹤淡淡一笑,反问:“有什么区别么?”
他今天依旧我行我素地穿了一身唐装,飘逸的形象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然而细看,今日一身要庄重了一些。
往日浅淡的衣衫换成了深色,就像羽化的仙人要出席盛会,故而特意换上了新衣。
不过当他轻轻摇着一柄湘妃竹制成的折扇时,姿态娴雅至极,不沾尘世半分。
“我昨天听清泉说,你答应了他等爷爷生日过后,十月底就去矿上?”
“对!阮师兄说教我赌翡翠矿!”姚佳眼睛亮晶晶的,很明显的兴致勃勃的。
“嗯,回头把张淼带去,那边他熟悉,我就不去了。”
周云鹤嫌弃地瞥人一眼,微侧头小声提醒:“收敛点,老爷子老太太都不是蠢人,你若太过情绪外露,当心……”
“佳佳,你来!”
周云鹤的提醒还没说完,姚佳已经被沙发上主位的老爷子点了名。
尽管提醒还没结束,听者却是已然get了周大佬的意思。
姚佳心中一动,嘴角笑容瞬间收敛半分,只留下恰到好处的温婉明媚。
“爷爷,来啦!”给周云鹤留了一个你放心的神色,姚佳快步走了过去。
“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大姑,大姑父,小叔,小姑父。”
姚佳几步过去,笑着和各位长辈打招呼。
好一阵寒暄,姚佳这才被放走。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八点,然而一家人一直都在等着的周镇行依旧没有带来。
饭菜已经准备好,在厨房忙碌的人也都从厨房中出来了。
又过了十分钟,周镇行一家人终于姗姗来迟。
打头进来的是周宏宇。
这大男孩进来之后未语先笑,将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爷爷奶奶,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学校导师留我核对一个数据,所以耽误了时间,爸妈是为了等我,您别生气。”
两老本来也并没多少不悦,闻言更不会多说什么,笑着招手让人过来。
等到周宏宇走到了两人身边撒娇,后面跟着的周镇行何如锦夫妇这才进屋。
周镇行脸上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有一道不浅的抓痕,非常惹眼。
老太太一看就担心坏了。
拉过人到跟前,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生怕还有什么伤。
“镇行,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谁给你抓的啊?”
周镇行笑笑,顺从地坐到了老太太跟前。
“妈,没事,下午不小心,被家门口野猫抓了一下。”
对着同样关切看过来的老爷子他恭敬地低头致歉,一副大孝子的样子。
“是我们来晚了,爸,妈,让你们久等了,咱们开饭吧?让二老饿着,是儿子不孝!”
周镇行企图转移话题,将抓痕一事揭过,然而一点用没有,关心孩子的老太太依旧在嘚嘚不休。
“野猫?那可了不得,消毒没有?打狂犬疫苗没有啊?这野猫都是吃老鼠的,而且哪儿都钻,让他们抓一下,还这么深,一不小心要生病的!”
说着,老太太赶紧招呼起了一边坐着的大女儿。
“月儿啊,你去拿医药箱来,你弟弟这个伤口我是真不放心,我得再消消毒!”
话落,转头看见身边好好坐着的周宏宇也有些埋怨。
“宏宇,你爸被刮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你之前也不说一声!”
“好,妈您坐着,我去拿!”
“妈,没事,真不用!”
一阵兵荒马乱中,站在门口的何如锦面色逐渐阴沉。
她冷眼看着这家人围着周镇行转悠,手里的包包被她攥得死紧。
等到老太太重新处理了伤口,再三叮嘱儿子一定得去打狂犬疫苗之后,这才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何如锦。
儿子伤成这样,儿媳也都不上前关心一下,这哪个做婆婆的忍得了?
老太太当即冷哼一声,直接开始数落。
“家里男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管不顾站那么远,你这媳妇怎么当的?”
她这一晚上被众星捧月,老太君一般地供着,本就是上了岁数的人,一时失去了年轻做外交官时候的敏感和机警,只想着为儿子讨回公道。
谁想到,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直接点燃了即将燃烧的汽油瓶。
比周老太太还要炸,还要爆的是何如锦。
“管?我倒是想管,可惜得看人家想不想让我管!”
“野猫抓的是么?但是架不住男人就喜欢外面的野猫啊,肮脏低贱的野猫尤其惹人怜惜!”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何如锦,眼神交汇间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