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真的要让她进宫?”宽阔的庭院里,苏瑶一身清冷如雪的白衣,声音淡淡,“如果她在太子妃面前乱说话,或者去皇上面前告状……”
容离面色如霜:“太子妃是太子最在意的人,太子虽已出门办差,但宫里除了父皇和皇后,眼下太子妃说话最有分量,她命人送来的帖子,我若拦着不让去,怕是会让她不高兴。”
他确实想把窦惠然困在主母院的,因为一旦让她出入自由,以她的脾气,不仅仅会回家告诉她的父亲,更有可能去皇上面前控诉。
可一直关着她显然也很难做到。
容离表情暗了暗,他高估了自己这个郡王的本事,即便他可以利用窦尚书是他岳丈这个身份,暗中把持吏部大权,可在朝中众多重臣面前,在父皇和太子面前,甚至在那个谢小国舅面前,他的实力都不太够看。
就像今天,太子妃一份贴子就能让被半软禁的窦惠然进宫,而他却不能找任何理由阻止,否则下一步等来的,可能就是宫里的太医或者父皇的圣旨。
想到这里,容离转头看向苏瑶:“最近朝中不平静。”
苏瑶面凝如霜:“我刚刚得到消息,太后出事了。”
“太后?”容离心头一跳,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你怎么会得到太后的消息?”
别说太后身份尊贵,便只是后宫消息想传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苏瑶作为一个无法光明正大露面的罪臣之后身份,她是如何得知太后宫里的消息?
苏瑶望着漆黑清冷的夜空,沉默良久,才淡淡开口:“我在教司坊能安然活到现在,是太后暗中庇护。”
容离神色微变:“太后在庇护你?”
苏瑶点头。
“你之前怎么没说?”容离忍不住握紧双手,“太后无缘无故不会庇护一个罪臣之女,苏瑶,你跟太后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约定?”
约定?
苏瑶垂眸不语,太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是她没想到的,原本她以为太后出手,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能搅起一阵腥风血雨,让宫里乱上一阵子。
只要太后占了上风,她就可以趁机要了窦尚书的命,让他们一家子付出代价。
可太后连一天都没撑过。
苏瑶转身往内院走去,任由容离心头泛起汹涌浪涛,亦不愿意开口解释一二。
她或许应该再沉寂一段时间。
翌日一早,窦惠然早早起身洗漱,用过早膳之后,换上一身明媚的红色长裙,外穿一件绣海棠花的袄子,看起来像是拂去了这些日子的死气沉沉,整个人变得朝气勃发,比刚成亲那些日子还要容光焕发。
走出院子,窦惠然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往院外走去。
一直走到王府外,她没有看见容离,也没有看见曾经以为是男宠的那位苏姑娘。
窦惠然不想去思索他们是不在府里,还是故意避而不见,经历一番彻底的绝望和恐惧之后,她现在已无所畏惧。
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亦不确定父亲究竟是不是个好官,可她知道自己的利益应该由自己维护,就算父亲不是个好官,她作为女儿,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算计谋害他。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父亲出了事,整个窦家都将尸骨无存。
乘马车进了宫,在宫门外下车。
跟随而来的如嬷嬷忽然开口:“王爷和王妃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王爷被皇上处置了,王妃亦会受到牵连。”
窦惠然转头朝她看去。
郡王妃车驾进宫,带有贴身丫鬟两人,管事嬷嬷一人,随侍丫鬟四人,护卫六人。
随侍马车
的四名侍女一贯都是管事嬷嬷负责安排,管事嬷嬷还负责整个王府内院的杂事,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当家主母的心腹。
可窦惠然嫁给安郡王近半年,容离几乎未曾进过她的房,她这位王妃在府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半年来别说掌管后院,管理内院的嬷嬷婢女,便是侍女们的名字她都没认全。
但这位管事嬷嬷她却是知道的。
“如嬷嬷这是提醒我进宫之后别乱说话?”窦惠然淡淡一笑,笑意带着几分讽刺意味,“可惜我是个不听劝的,这张嘴时常连自己都管不住,稍后若说错了什么,还请嬷嬷及时提醒我。”
如嬷嬷面色微变:“王妃,在宫中贵人们面前,奴婢不能胡乱开口。”
窦惠然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正要转身朝宫门走去,却听身后一辆马车哒哒而来。
她转头望去,是康郡王府的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杜嘉伸手朝窦惠然打招呼:“七嫂。”
窦惠然微微颔首,站着等她。
成亲之后她跟杜嘉见面的次数不算太频繁,只是每次看见她,对方总是一脸毫无城府的笑意,看起来就知道婚后过得不错,让人总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窦惠然心头泛起苦涩之意。
若自己也能过得好,谁还会嫉妒别人?
明明安郡王和康郡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甚至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出生,连身形和容貌都那么相似,且两人是同一天娶的妻子。
可嫁给他们的两个女子,却偏偏是天差地别的命运。
“七嫂在想什么?”杜嘉下了马车,被容阳挽着走到窦惠然面前,好奇地看着她,“最近好像都没见着七嫂了,七嫂很忙?”
窦惠然回神,望着眼前这对夫妻,嘴角扯开一点笑意:“忙倒是不怎么忙,就是身体不太舒服,一直不太想出门。”
杜嘉哦了一声:“那今天好些了吗?”
“嗯。”窦惠然点头,“八弟对你真好,还亲自送你进宫。”
杜嘉挣脱容阳紧握的爪子,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自从我有了身孕之后,他处处跟着,生怕我发生了什么意外,真是烦得很。”
八皇子皱眉:“小心一点没坏处。”
杜嘉哼了一声。
窦惠然目光落在杜嘉的腹部:“八弟说得没错,小心一点总没坏处的。”
容阳沉默着,面上细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色。
最近七哥在对付窦尚书。
此时面对这位仿佛还不知内情的七嫂,容阳心里隐隐生出一点心虚感,偶尔他会觉得七哥利用窦惠然这件事不太对,可他们一母同胞,他又着实没办法站在七哥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