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夜幕逐渐拉下,银色的月光铺满大地。
韶平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果然是如此啊。在等上一个时辰,殿下睡下了,他就可以去表妹家看看了。
昨日中秋,镇国公搞那一出,他没腾出空来去看表妹,也不知道表妹生气了没有?
正思量间,身后的门响起了动静。
他不由回头去看,就见朱平焕开门出来了,他连忙行礼:“殿下。”
“嗯。”朱平焕微微颔首,走到廊檐外,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两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
韶平看他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不由奇怪,这些日子,殿下虽因为康国公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的,但因为赵连娍在的缘故,殿下的心情一直还算不错,今日这是怎么了?不去陪着赵连娍,反倒在这里看着月亮出神?
难道是和赵连娍闹什么矛盾了?
朱平焕半晌没有说话。
韶平不放心,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问:“殿下,您……不去休息吗?”
“将床铺收拾一下。”朱平焕吩咐他:“今晚我睡在书房。”
“为什么?”韶平不解:“是不是赵姑娘……”
赵连娍怎么敢?
杀赵连娍的旨意,可是陛下下的,殿下抗旨留下了她的性命,不仅不嫌弃她大着肚子,怀着镇国公的孩子,还将她视若珍宝,她怎能如此不知足,还这么对待殿下?
“不是她。”朱平焕转身进了屋子。
“属下不明白主子的意思。”韶平跟了进去。
朱平焕坐到书案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昨日那一出,说明李行驭已经开始怀疑娍儿的死活了。”
韶平愣了一下:“昨日不是陛下那里丢了要紧的东西吗?”
“那只是表象罢了。”朱平焕翻了一页书:“他不过是借着父皇的名义,到我府上来搜查一番,想找出娍儿的踪迹。
你看他在书房掘地三尺的,像是帮父皇找东西么?”
韶平明白过来:“属下昨日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未曾往深处想。那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搬上来住几日。”朱平焕不以为意:“他发现不了的。”
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话说的十分有把握。只要他自己不暴露,赵连娍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是。”韶平顿了顿道:“不过,赵姑娘那里,殿下还是要常常下去看看,哑女也不会说话,赵姑娘一个人在那里,无事可做,怪孤单的。”
他知道朱平焕深爱赵连娍,他表现出心疼赵连娍,这马屁拍上去保准没错。
朱平焕果然点头赞同:“我白日里得空会下去的,你有心了。
对了,我让你悄悄准备的东西,开始准备了吗?”
他说的是嫁衣一类的东西,给赵连娍的。因为怕李行驭发现,所以准备的很隐蔽。
“属下派人给江南的人传话了,布匹应该很快就能送过来。”韶平问道:“只是缝制还需要一些时日,不知殿下什么时候要用?”
“等孩子落地,她满月了,我便与她成亲。”朱平焕道:“你动作快一些。”
“属下明白了。”韶平应下:“属下给殿下整理床塌。”
*
这一夜,朱平焕没有来,本该睡个好觉的赵连娍却依然辗转难眠。
待在“地牢”内的日子太难熬了,尤其昨日李行驭来了,她没能成功自救,更让她生出了绝望之心。朱平焕今夜不来,约莫就是在与李行驭斗智斗勇。
李行驭向来聪明,到底能不能想到她根本没有死?
月底之前,孩子就该落地了,难道真让孩子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长大?真的让孩子叫朱平焕爹爹?
她不敢想,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她这性子恐怕活不了多久,只是可怜了孩子。
她想到此处,扶着腰坐起身来,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朱平焕不让李行驭进来,她就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
但究竟要怎么送出去呢?
哑女听到动静,端着蜡烛来挑开床幔,用眼神询问赵连娍有什么事。
“没事,做了个梦而已。”赵连娍拿定了主意,心定了一些:“你先下去吧。”
哑女点头,退了下去。
赵连娍重新躺下,苦思冥想,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但心倒是安逸下来,既然有思路,那么她肯定是能想到办法的,不过早晚罢了。
如此,她才阖眼睡了过去。
*
“十四那有消息?”
天未亮,李行驭便起身了。十三进来伺候,听到的第一句便是这句话。
“有。”十三道:“十四夜里亲自去查看了两次,福王就睡在书房内,没有任何异常。”
李行驭眉头拧起,红红的眸子满是疲惫:“晚上我亲自去。”
“主子,十四办事您还还不放心吗?”十三知道他焦急,劝道:“现在,谁都不敢懈怠,福王早晚会露出破绽的,您别太着急了。”
“再有十来日,她便临盆了。”李行驭横他:“换成你,你不急?”
十三哑口无言。
急啊,能不急吗?可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啊,福王府也搜了,哪个犄角旮旯都没放过,不是没找着夫人吗?也不知道朱平焕到底将人藏哪去了。
李行驭抬步往外走。
“主子,您先用早饭。”十三忙跟上去:“离上朝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我去找惠妃。”李行驭头也不回。
十三苦哈哈的跟上去,心道去找惠妃有什么用啊?福王还能听惠妃的吗?
但他只敢想,不敢说,主子这些日子算是克制的了,都没怎么对他们发怒,他可不敢没事找骂。
*
惠妃尚未用早膳,便听宫女禀报李行驭来了。
“娘娘可要见他?”大宫女顺心询问。
惠妃有些意外:“你说他来找我,能有什么事?”
她脸色暗淡无光,眼下也有青黑,为了自家兄长的事,这些日子她算是操碎了心。
但康国公这次所做之事,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又是犯在李行驭手里,实在是难办。
嘉元帝怎么想的,她不敢试探,作为妃嫔,她为了自证清白,更不能多说半句。
康国公是她的亲哥哥,朱平焕的亲舅舅,少了康国公的助力,朱平焕以后的路会难走很多。毕竟,谁能比自家的亲舅舅更靠得住?
眼下,她几乎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了。
“这个……”顺心道:“奴婢也猜不出来,不过,国公爷的事,如果镇国公开口的话,陛下大概会放他老人家一马。奴婢觉得,娘娘不如见一见,看看镇国公怎么说。”
“兄长进去,都是因为他,他怎会帮兄长说话。”惠妃觉得不可能。
“娘娘见一见也没什么,或许可以试试。”顺心道:“倘若娘娘实在不想见,奴婢便去回了他。”
“让他进来吧。”惠妃思量着道:“我倒要看看,他又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