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娍看到赵玉桥站在那处逆着光,身形消瘦,心中不是滋味,她知道八哥虽然爽快的站在了他们这边,但因为身世的事情,八哥这些日子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身世的事,对她来说就好像天上掉了馅儿饼一般惊喜。但对于八哥来说,这就是灾难,八哥好好在平南侯府长大,安心读书,本想着考取功名回馈家族,谁知道自己竟然不是这一家的人,真相有些过于残忍了。
她心疼八哥,想站起来招呼他,但因为大局,她生生忍住了。
李行驭也不放心她,往她身边靠了靠。
“八郎……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彭氏最先站了起来。
她眼眶湿润,羞愧不安的看着赵玉桥。
她安排好了,让夫人派人来叫赵玉桥去书院,赵玉桥一早就动身了,却又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中觉得不好极了,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
“我不能回来?”赵玉桥眯了眯眼睛,缓缓走近,环顾正厅内:“二夫人口口声声留我在平南侯府,说是拿我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今日这宴席全家都在,怎么唯独就缺了我?”
今日,平南侯府除了在远处无法赶回来的几个儿郎,余下的都在这里了。当然,也要除了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从赵连娍带着孩子回来之后,就不待见赵连娍。赵连娍嫁给李行驭之后,更是数次顶撞她,不拿她当长辈。她对赵连娍极为不喜,自然也不会来这宴席给赵连娍撑腰。
“八郎,你来听我解释……”彭氏约过桌子,走向赵玉桥:“你来。”
她想着将赵玉桥拉出去,好生与他说明缘由,她其实也是为赵玉桥好,怕他心里难受。
可这宴席终究是办了,她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赵玉桥。但要是不办,她又觉得对不起赵连娍。
做娘的人可真太难了。
“二夫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躲出去说?”赵玉桥甩开她的手,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再不见往日在她跟前的活泼与亲近。
彭氏心中刺痛:“八郎说的什么话,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就在这说清楚好了。”赵玉桥两手背在身后,一副非要讨个说法的样子。
“八弟,你的事情,也不是谁愿意的,事已至此,你接受就是了,家里都说了留你下来,你还闹什么?”三郎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质问。
他对赵玉桥的疼爱,不比彭氏少,他是二房长子,一直觉得赵玉桥和他一母同胞,是最该要好的,所以一直对赵玉桥照顾有加。
初得赵玉桥身世的消息时,他难过了好一阵子,也想好了还拿赵玉桥当亲弟弟,就当母亲多生了一个。
但赵玉桥这些日子油盐不进,一味的闹着要走,早就让他心里不满了,这会儿见赵玉桥这样对待自家母亲,更加忍无可忍。
“三少爷以为我稀罕留下来?”赵玉桥分毫不让,针锋相对。
“嘿你个赵玉桥。”三郎性子暴躁,起身便要上前。
“三郎,这是长辈的事,你别掺和。”赵廷忠一把拉住他,朝着彭氏道:“既然他要走,便让他走吧。
孩子,我只说一条,平南侯府养你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要留下来,我们还拿你当亲生的看待。你实在是想走,我们也不留你。”
“真是绝情啊,养了这么多年说不要就不要了……”
乐仙公主此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够所有人都听到。
彭氏听了这话,心中难受,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如何说不要了?
赵玉桥看得心中不忍,咬牙忍着,看神情像是气的更狠了。
赵连娍起身道:“我娘从未说过不要我八哥这样的话,乐仙公主何出此言?”
“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乐仙公主一脸无谓。
“乐仙公主出身皇家,为陛下亲女,从小由专门的女官教养,如今膝下已有一女,年纪也不小了,说话还这么随意吗?”赵连娍遥遥望着她,半分不怯。
她生的明艳,从前害怕李行驭,不敢在他跟前张扬,如今李行驭怕她,时时替她撑腰,朱雪云反正害怕李行驭,那她还退让什么?
“你知道我是陛下亲女,还这么和我说话。”乐仙公主瞥了她一眼:“你这难道不是大不敬?”
李行驭就在赵连娍边上,她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对赵连娍说话,至少应该避着李行驭一点。
但看着昔日落魄的赵连娍如今如此明媚张扬,她就忍不下心头那口气,再加上方才在门口她已经忍气吞声了一次,这会儿就更加忍不住了。
“乐仙公主最好是看清楚了你在和谁说话。”李行驭坐着没有起身,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原本还小声议论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李行驭向来是嚣张惯了的,众人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都看向朱雪云,想看她如何应对李行驭。
朱雪云不敢驳斥李行驭,心中气恼的不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了好大一个没脸,而且还下不来台,脸色不由涨的通红,心里对赵连娍的仇恨更深了。
赵连娍旁的本事没有,狐媚子勾搭男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明明未婚先育不干不净,真不知道李行驭眼睛怎么长的,帝京难道找不出比赵连娍更好看的女子了?
“乐仙公主也是无心之言。”到底是自家办宴席,不好太过分了,平南侯开口打圆场:“八郎既然回来了,到伯父这里来坐下,我们说说话。”
“我不坐了。”赵玉桥看他:“既然二老爷二夫人已经认回了女儿,那我在此祝贺你们。
左右我也是一直打算离开的。
但在离开之前,我想问一问二夫人,前几日你给小厮留下话,让小厮告诉我说要风风光光帮我娶妻的话,可还算?”
“算,自然是算的。”彭氏不假思索的接了话。
“好。”赵玉桥伸手道:“那就请二夫人将聘礼婚宴等等折成银子,给我带走吧。”
所有人闻听此言都愣住了,平南侯府将赵玉桥养到这么大,赵玉桥要走临了还反过来跟平南侯府要银子?
虽然赵玉桥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也不能提这么离谱的要求吧?
彭氏也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道:“这些东西,这一时半会也算不清楚,八郎不如用了饭,我们坐下来慢慢算……”
在场中多数人看来,彭氏这话就是缓兵之计,不是自己的孩子,又不打算留下来,凭什么还给他办婚事的银子呢?
肯定是想拖到宴席结束,将赵玉桥赶走。
但了解彭氏的人都知道,彭氏是真心实意的愿意给赵玉桥这个银子,以彭氏的性子,若是不给当场就会回绝了。
赵玉桥也是了解彭氏的,见她如此几乎忍不住落泪,他冷硬着脸道:“二夫人莫要诓我,等这些人走了我恐怕也要被扫地出门,你若真心想给,我也不多要,现在给我一百两金票便可。”
厅中众人哗然,一百两金子啊,这还不多要?
要知道,时下国泰民安,大夏的百姓一年也才赚几两到十几两银子不等,十两银子才能换一两金子,百两黄金等于千两银子,寻常人家要赚一百年的。便是这满堂的官员,也没有轻轻松松能拿出一百两黄金的人来。
彭氏露出伤心之色,抬了抬手便要开口。
赵连娍一直望着她,见状起身道:“八哥所要,未免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