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渐渐回过味来，先前的急速跳动的心慢慢回落胸口，随即又更加激烈的突突跳起来。
他试探道：“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提她。”
沈云杳平日都是个没心没肺只知道挣钱的模样，满心满眼也都是云烟阁与如何挣银子，什么时候会对旁的事介意生气到不理人了。
他是没见过她如此生谁的气，哪怕是上门来胡搅蛮缠的，也没能将她惹成这样。
所以，她是因为误以为他去许夫子家是跟许婉谊有关联，才这般气恼不肯理他的么。
宋言先前崩紧张的唇角渐渐微翘起来，立即打定主意若她介意，他便不去了，回家与她一起吃饭去，她答应他的事也别想着推给旁人去做。
沈云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过是提了一句就不行了，这就维护上了，她不爱回答这个，正好乔叔撑着船靠岸了，她撇下宋言与乔叔道别，跳上岸径直往山脚的屋舍走去。
至于宋言，爱去不去的，她管不着。
宋言拎着湿漉漉的绣花鞋，与乔叔作揖道别，小跑着跟上沈云杳，笑着喊她道：“怎么不等人，一起走。”
“虽不知谁与你说我要去许夫子家里吃饭，但我没答应去，今日衙门下值我就与许师兄说了还有事得赶回云烟阁，我没打算去他家吃饭。”
他试着给她解释，一遍不听就多说几遍，直到两人走到家，他已是第十次说今天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吃饭。
沈云杳伸手正准备推门，听了一路有些不耐烦，回他道：“不去便不去，说这么多遍做什么。”
“你的事不必事事都说与我知道。”
“若我偏要说呢。”
宋言单手从她肩头横过拉住了门环，不叫她推开门。
都回到家了也没消气，他都说了不去了，还要拿这样的话来气他，他有些无奈但又拿她没办法，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在外头没劝好，回去了她再一头钻屋里去不出来，那他今晚是别想睡得着了。
“云杳，你仔细听一遍我说的好不好？我……”
宋言撑着门低下身来，气息拂过她耳旁，沈云杳背对着他，从腰背到脖颈都绷紧了，情急之下掰开他拉着门环的手用力往里推，里头也正好有人拉门，两厢用力之下，她一个不稳被拉倒往里迭去，宋言话没说完赶紧伸手来捞她，拽住了她一只胳膊才没叫她摔进门去。
“沈姑娘，你回……”
里头的人也呆住了。
沈云杳看着出现在门后的罗玉昇，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在这？”
宋言本等她站好就要松开她的胳膊，看到罗玉昇一双眼睛惊喜地落在沈云杳色身上，这手便不放了，把人往回拉离自己近些，冷着脸道：“罗公子走错门了吧。”
罗玉昇眼睛落在沈云杳的胳膊上，又看了眼宋言，有些不自在，别开眼道：“我来找陆叔打一张书桌，正好有一张半成的，装上桌腿儿就好了，我便留下来等一等。”
“沈姑娘每日都回来得这么晚么，天黑夜里不好走，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他说罢又瞄了一眼沈云杳胳膊上宋言的手，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快，“宋公子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么，沈姑娘是要说亲的人，你这般耽误她万万不该。”
宋言眼眸渐深沉，说亲？这两个字从罗玉昇嘴里吐出来叫他格外难以忍受，包括他不时停留在沈云杳脸上身上的目光。
“云杳的事不必罗公子一个外人操心，她如何自有……”
“自有什么，你们都杵在门口做什么呢，云杳、宋言，还不快洗手吃饭去。”
“罗家哥儿，你要的桌子我家那个把腿儿装好了，你看这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明日给你送到罗家去啊。”
许氏突然出现，一个眼神示意沈云杳快去吃饭去，亲自上来打发罗玉昇。
沈云杳今日正觉累得慌，不想与人争辩费口舌，当即听许婶的话，麻溜儿地躲去水缸边舀了一瓢水倒进盆里，蹲下身洗手。
宋言跟了上来也要洗手，沈云杳把瓢塞他手里去，“那边还有盆子，自己舀水去。”
她将自己盆子里的水泼了，避开宋言去灶房盛好饭挤到小芙和陆川中间坐着，等宋言进来时，就只剩下陆川旁的的位置了。
中间隔着个人，宋言想与她说话也不好说，只好一瞧见她碗里没菜了，就伸长了胳膊夹了越过陆川给她放碗里。
三两次后，陆川坐不住了，点小芙道：“小芙，跟你宋大哥换个位置。”
“哦。”小芙端起碗刚站起来，沈云杳又拉她坐下来，“换什么，坐着好好吃饭，别乱动。”
宋言抿着唇不说话，连许氏都看不下了，才撵走了罗玉昇刚进门来就打趣笑道：“云杳你可别把气到处乱撒呀，那罗家哥儿惹得你不快，可不怨宋言的。”
“这罗家哥儿倒真是个难缠的，白日我与你娘都拒绝了罗家找来的媒人，他倒好，当没这回事似的，上门来订个书桌，愣是要在这里磨蹭着等到云杳回来。”
“哎……转眼咱们云杳都大了，瞧这模样出落的，跟年前可大不一样了，人也能干，铺子里的买卖经营得有声有色的，也难怪罗家哥儿这么惦记着。”
罗氏说着，给何氏添了碗饭，替她看着孩子让她先吃，“素兰，你说这等到年后，来咱们家说亲的人不得踏破门槛啊，你先前还担心云杳在外头名声不好媒人不登门，我看你还是帮我操心我们家这臭小子吧，哎……愁死人了都。”
沈云杳低头吃饭，对这话题不参与不主动不感兴趣，反正何氏不会强逼她，她只管做好买卖等着媒人上门，来一个解决一个，来一双废掉一双，总能有法子叫人不敢娶了她。
她这边没动静，隔着一个陆川的宋言却突然筷子落地，他弯腰去捡，冷不丁听到何氏说道：“云杳这丫头你还不知道，你不替她打算我看她一门心思只想着挣钱。”
“到时候人人都有相公孩子热炕头了，我看她就会抱着她的银子坐在炕头傻乎乎的边数边乐呵呢。”
何氏说得惟妙惟肖，陆川差点没一口饭笑喷出去，沈云杳也憋不住笑地露了牙，乐道：“娘——”
“别把我说得那么傻，挣银子当然是眼下第一等重要了，等有银子了想要什么相公找不到，咱们公平点，许男子图女子容貌，就不许男子图我银钱么，我要是有家财万贯，一定满足您选一个听话的夫婿，到时候银子、相公、孩子、热炕头，全都有，成不成！”
“听听、听听！这就编排瞎话哄人来了，不替她操心能行么，这么不靠谱！”
何氏佯装生气，话没憋住三个瞬息就跟许氏一起笑得连连摇头，一屋子唯有宋言心里五味杂陈。
他捡起了筷子拿去冲洗，先前确定她因为误会他和许婉谊心生不悦而油然生出的欢喜渐渐变成了不确定，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话假话参半逗人乐，还是当真这么想？
她日后当真想着要挣钱买一个听话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