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安笑着把戒指放在上衣口袋,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似乎放在那里,他才会更安心。
昏昏沉沉睡到了大半夜,陈裕安醒了,房间里已经没人了,路啸走的时候往炉子里添了不少炭,他起来的时候身上扑了一层潮热。
这次的感冒挺重,他鼻子都通不上来气儿,呼哧呼哧喘了大半天,很快把脸憋了个通红。
他起来想倒水喝,但感冒把他一个脑袋压成两个大,还没有等他倒进杯子里,杯子就被他扒拉得掉在地上摔碎了。
可他没想到,身后突然又传来声音,“咋了,难受了?我看看?”
路啸开了灯,手里拿着药片和一杯温水。
陈裕安接过药吞下几片后就被路啸驱着上床休息,路啸就拾起扫帚来扫地上的玻璃碎片。其实他算是个细心的人,当年在部队的时候,路啸就像个老妈子一样,里里外外照顾着班里的人。
但后来因为那事儿,他就性情大变。
本来文文静静的一个男人愣是被逼成了个神经病,娶了那么多老婆都没能陪伴自己,最终还是孤身一个人,有时候陈裕安挺愧疚的。
当年如果不是他,那路啸或许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陈裕安缩在炕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上操时有人见他出来也有劝他回去的,想来也是小王告的密,那个大喇叭,嘴上恨不得挂个风车,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别人。
入冬的风俨然变冷,不同于城里的冬天,这里的风是冷硬的,像刚从冰窟窿里拿出来的冰碴子甩在脸上的感觉。
他也觉得这风有点硬,于是往回走,迎面碰上校长,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和他父亲是战友,想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陈裕安。”
“到!”
陈裕安立正站直,标标准准地敬了个军礼,就是喊到的鼻音重了些。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你尽管开口就是!”
“那倒没有,我孤家寡人一个,收拾起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您啊,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校长对陈裕安孟亚娟的事情也早有耳闻,“前些日子听你父亲说你要结婚,你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不带新媳妇一起走?”
陈裕安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甚至有点好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却早已经传遍了学校。
临近中午,大院儿门口出现一个红彤彤的身影。
值班的女兵趴在窗户上看,“这是谁呀?她怎么那么漂亮。”
“那是孟小姐,工商局孟局长的闺女!”
“咱们团长的对象?”
几个女孩笑成一团,“哪儿呀,是孟小姐追不上咱们团长,团长傲气得很嘞,不是谁都能当他对象的呀!”
“来了来了,团长来了!”
在女孩们一片起哄声中,陈裕安出现了,迎着风站在院子之中,小白杨似的挺拔。
在军校这个男人堆里,陈裕安的长相不算拔尖,但也能归进好看的行列,陈裕安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眼睛,眼梢修长,瞳深如夜,看谁一眼都容易让人心动。
孟亚娟见到熟悉的身影,眼眸瞬时弯如钩月,加快脚下的步子又走几步,走到陈裕安的面前。
“裕安哥!”
她清润的声音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在陈裕安的面前她一向拘谨腼腆,经常是说一句就脸红。
陈裕安则不耐道:“找我有事?”
“是,关于我们的婚礼,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拍一张照片?我买了最新款的相机,找路啸,就我们常去的那里!”
路啸早年在部队是文艺兵,拍照他在行,再说他也喜欢拍照,时间一久,路啸都快成了这些人的专属摄影师了。
孟亚娟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好多年了,她脸红扑扑地站在陈裕安的对面,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好不好?”
“不好。”
陈裕安没有丝毫考虑的拒绝了她,他冷目一扫,落在孟亚娟手上的相机上面,“挺贵的吧,回头卖给我,送给路啸当个礼物也不赖!”
“裕安哥,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孟亚娟的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冷风吹红了她的鼻尖,连带着眼眶,楚楚可怜。
可陈裕安就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没有所谓怜香惜玉的心,更别谈对待讨厌的人。
他看见女人哭,就莫名很烦。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靠父母的制约就能够凑成一对姻缘呢,亚娟,这种事得靠两厢情愿。”
孟亚娟听不进去,灌入耳的冷风更加麻痹了她。
“凭什么?凭什么不能?小时候大事小事你都是保护我的,现在你怎么变了,裕安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听叔叔的话吧,别再意气用事了。”
陈裕安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孟亚娟对于自己的执念并不减退。尽管他已经用疏远来表示自己的想法了,可她总是觉得自己是因为跟父亲赌气才这么做。
她听不进去任何劝告,她只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陈裕安。
陈裕安的高烧还没完全退,在外面待了会儿他的嗓子干得厉害,也不想与之争辩,反正他要走了,他的态度迟早会告诉孟亚娟。
回到房间,他胡乱吞了些退烧药就把头埋进被子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陈裕安不想应便没出声。
门外,小王无奈地对着江君棠笑笑,“团长不舒服,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烧了,现在不愿意见人,你要不先回?等他好了我帮你转达!”
江君棠这次过来是来还陈裕安剩余的钱,一共五十块,是她东拼西凑才凑了这么多。
她从任飞的口中打听到陈裕安近期就要走的消息,一夜里她都在想这钱不应该再拖了,等到人家衣锦还乡的时候,怕是早就不需要这笔钱了。
眼下他还不开门,江君棠只好把东西托给了小王。
“就麻烦您了,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们团长,就当……是给他的婚礼随了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