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安深夜的到来,让江君棠的内心增添了几分暖意。
上一次她回来两个人也只是匆匆一见,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被赵书记修路的话题给截开了,这一次,才算是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说话。
陈裕安注意到屋子里的窗户还开着,他走到窗户旁边,轻轻一拉,便拉住了窗户。
江君棠拉了半天都弄不住,还以为是坏了的窗户。
却被陈裕安这样轻松拉上。
她坐在床上望着不远处的陈裕安,他瘦了,也憔悴了,跟之前意气风发的陈裕安完全不一样了。
曾经的陈裕安,给她的感觉似乎不是现在这样。
江君棠坐在凳子上,感觉没什么话可以聊,只得随口问问:“最近的工作还顺利吧?我听说路开始修了,你这几天都在那儿盯着?”
“嗯。”
陈裕安背过身去,轻轻应了一声。
江君棠总觉得他是因为一直盯着最近的工程人才会这么憔悴,这才过了没几年,她觉得陈裕安坐在那里都像个老头子的姿态了。
她不知,陈裕安是心累。
在娶了闫红霞后,他没一天是不心累的,每天不是操心单位的事就是家里的事,生怕闫红霞给他惹出什么祸端,而闫红霞也忙着照顾他的家里,照顾自己家里。
在县里领导班子里,有这样一个词是形容陈裕安和闫红霞夫妻俩的:俩车轱辘轮着转。意思就是说,这夫妻俩每天各忙各的,像俩车轱辘似的轮着转。
可在陈裕安听来,这更是变相挖苦他的一种方式。
“叔叔跟嫂子……也都还好吧?”
江君棠想找话题,她拢了拢外套,滴着水的那部分已经干了,气氛沉默了一阵,突然她听到陈裕安蹦出一句“我们离婚了。”
“啊?怎么就……”
“性格不合。”
陈裕安像是背顺口溜似的,把他们分开的原因说出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
可江君棠不傻,她看得出来陈裕安的心事重重。
他跟闫红霞的婚姻或许并不是他能够选择的,分开也不是他可以操控的,陈裕安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起闫红霞,也不会说起他们离婚的真正原因。
“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有什么缺的需要的,都跟小王说,他会给你准备,我们是老朋友了,别跟我客气。”陈裕安说。
江君棠也表示没有跟谁客套,“你给我安排这样一个住的地方,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家里出事了的,我回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家里出事?”
陈裕安却表现得很迷惑,他并不知道江君棠的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是在一周前才从小王那里听到江君棠要回来的消息。
为了躲避赵书记的催款,他让小王把江君棠安排到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并不知道。”
陈裕安语气很平淡。
这就奇怪了,不是陈裕安却又写着陈裕安的名字,字迹还那么相像,给江君棠写信的,究竟是谁呢?这个疑问现在同样困扰了陈裕安。
隔日陈裕安到单位的时候,小王拿了一厚沓文件要他签字,陈裕安没多想就接过来,他身上没带笔,就问小王要一根。
小王把别在胸口的那支笔顺手递给了陈裕安。
“你这支笔跟我的那支一样。”
陈裕安随口说了一句便拿过来写,可小王却像是被说了什么似的脸色突然阴沉下去。
这一幕被跟在后面的江君棠偶然捕捉到,她突然觉得小王有点不对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江君棠一直在默默关注小王。
小王跟在陈裕安身边已经有很多年了,可以称得上是陈裕安的得力助手,陈裕安很放心他,什么事都放心交给小王去干。
可他似乎已经忽略了小王也是一个人,一个鲜活的人,他身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他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判断。
江君棠记得自己曾问过小王是否喜欢这份工作,小王那时候也没说话,只是笑笑,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局长对我不错。”
至始至终他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江君棠想起昨天晚上提起的那封信,那信里既然不是陈裕安的字迹,会是谁的呢?每天跟陈裕安朝夕相处的人,最了解他字迹的,又会是谁呢?
她想到那个人没别人,只是小王。
江君棠的思维发散到了很远很远,她忆到很久以前的孟亚娟,当初她也是那样相信孟亚娟,却没想到孟亚娟能够那样对待她。
这事儿江君棠没有跟陈裕安说。
她想借着这段时间仔细观察观察小王,她有点怀疑那封信是小王写的。
果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还真发现了点儿东西。
小王的兜里一直揣着一支笔,陈裕安也有一根,那支笔跟随陈裕安多年,一直揣在陈裕安的口袋,可是最近陈裕安嚷嚷着这支笔丢了。
每次小王就从兜里拿出那支笔,“局长,用我的!”
陈裕安摇摇头,一直说这支笔不是自己的,他的那支笔有磕痕,是他上一次出去办事的时候磕到的,那支笔他一直没舍得扔掉。
小王拿出口袋里的笔,盯着崭新的笔帽瞧了半天。
深夜回到家时,小王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今天陈裕安说的那支笔,她起身拿了外套,把揣在外兜的笔拿出来,放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端详。
而后,他打开抽屉。
抽屉里面放着一根和手里这根一模一样的笔。同样是有黑色的漆皮,只不过抽屉里的那根笔的笔帽的漆皮已经掉下去很多了。
小王坐在桌前,拿出纸。
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陈裕安的大名,那张纸的背面密密麻麻,清一色地写满了陈裕安的名字。
那是他当初练习字迹时候写下的。
小王觉得自己现在的字迹已经跟陈裕安的字迹大差不差了,只是自己的笔法还有些生硬,他觉得再练习一段时间就可以以假乱真。